“你對於自己將來怎麼想的?”錢多海晚飯桌子上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錢芊芊也知道,這句話是對她說的,“我不想讀了,進教室我就覺得心慌,完全聽不進去。”她沒有抬頭,兩隻眼睛死盯著手裏的碗,碗裏除了白米飯,啥也沒有,那雙筷子在米飯裏翻來翻去,也沒見翻出什麼花樣來。
“那你想好了不讀書去做什麼了嗎?”錢多海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打工,那麼多人都能去打工,我也能打。”那時候南下打工是熱潮,錢多海的四妹已經在濱海找了個60歲的老頭結婚了,每年過年回來探親的時候,帶的都是些家裏沒見過的東西,好不得意。(當然,也有很多傳言說他四妹在濱海是做“小姐”的,錢多海對這個妹妹沒有過好臉色。)
“打工也需要高中文憑,還有兩年你就能高中畢業了,能不能堅持混過去?”
芊芊默不作聲,桌子上其他人一點聲音都不敢弄出來,因為知道錢多海現在已經喜怒無常了,不讀書這件事,已經是觸怒到他了,畢竟自己是老師下海來做生意的,讀書人的身份也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結果自己的女兒居然連高中都畢不了業,說出去,臉麵上掛不住。這時候誰也不想做背鍋俠,來接這一趟怒氣。
“你如果真的讀不進去,就先給你辦病休吧,怎麼也要把高中給我混畢業。”出人意料的是,錢多海的語氣溫和了起來,多年以後他才說,當時是有個戰友的兒子在高考前一天瘋了,那孩子把家裏所有的書在臥房裏燒了起來,嘴裏念念有詞,錢多海是擔心把芊芊逼瘋了,所以才沒有強迫她一定要去學校。
就這樣,錢芊芊心血來潮就會去學校轉一圈,稍微遇到不對付的老師跟同學,背起書包就回家了。也就是靠那幾年錢多海生意做得有聲有色,靠著過年過節打點各科老師,才沒人追究她,畢竟,她隻是想“混”畢業嘛。
休學在家的日子,錢芊芊也沒閑著,到城裏第一家超市應聘起了售貨員。上個世紀末,身份證都是用手寫的,在外麵根本沒人看你的身份證,簡單填個入職表,假名字,假年紀,假學曆,就可以獲得一個新的身份,錢芊芊謊稱自己叫陳莉,19歲,剛剛中專畢業,得到了一份化妝品售貨員的工作,試用期工資280,一個月試用期過了300加業績提成。
那時候的雅霜才3塊一瓶,錢芊芊負責的櫃台,一瓶麵霜要20幾塊,超市裏其他售貨員都沒把她放在眼裏,但她們不知道,這個牌子是超市自己引進代理的,並且因為芊芊樣貌出眾,將這個品牌的櫃台放在第一個,所以一段時間下來,很多顧客基本上在她這個櫃台就能談成交易,畢竟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錢芊芊的生意頭腦還是不錯的。加上本來就青春無敵的年紀,對那些阿姨大姐們一頓猛誇,很快業績就超出預期了,還沒到月底,超市經理就告訴她,提前轉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