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筆(一)(1 / 2)

“九萬六千九百三十一……

“九萬六千九百三十二……

“九萬六千九百三十三……

張昀迦沿著台階一步一步下行著,四周是荒蕪與空洞。

這是一道長得看不到盡頭的石階,每一塊都是由銀白而透著微紅的不知名石料製成,其上刻有絢麗而繁複的花紋。

如果有人細細摸索便會發現,這些花紋工整且具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韻律感,每一個細小的變化似乎都有其不為人所知的意義。若是有一位史學家,或是一位考古學家、語言學家來到這裏,他們大概會在驚歎中給出一個結論——這是一種不屬於當今所見的任何一種語言的文字。

張昀迦曾無數次嚐試彎下腰觸摸這些像是文字的花紋,隻是一股奇異的力量阻止了他的動作,讓他無法彎腰,甚至連邁大一點步子都做不到。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事,僅僅是控製自己向著下一個台階走去,或是停在原地不動。

若不是好奇心點燃他探索的欲望,他怕不是會永遠停留在某一級台階上,靜靜等著一切結束。

“九萬七千五百七十七······

他的意識並不清晰,長期枯燥地行動讓他除了保留下行的動作,其他的一切都已經被他自己屏蔽。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張昀迦眼前亙古不變的景像似乎出現了一點不同,他的眼睛逐漸聚焦,黯淡無光的瞳孔中也多了一些神采。

終於他看清了眼前的不同,下方的景色不再隻有直插深淵的無盡階梯,遠方的黑暗深處,模糊的影像逐漸勾勒出一片平台,隨著張昀迦的不斷下行而逐漸開闊的視野裏,平台在不斷放大,朝著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延伸。

他開始興奮起來,因為他看到了更多東西,平台上距石階不遠處,豎立著一塊形狀不規則的東西,隱約可見上麵刻著些什麼,正在散發出點點猩紅的光斑。

而那豎立著的、石碑樣的東西下麵,似乎,好像,竟是坐著個人!

那人渾身罩在一件灰黑色的長袍下麵,一腿伸直一腿彎曲,雙臂無力地耷拉著,像是一位重傷瀕死的將軍。那件長袍破舊不堪,一種強烈的破敗感和厚重感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煌煌如天威,敦敦似厚土。

張昀迦突然流下了眼淚,宏大的蒼涼之感直上心頭,讓他再無法控製自己的心境。

張昀迦急切地想要衝下台階,站到那人身前,幾年了,自己在這長階上走了幾年了,第一次見到了“人”!可那種奇異的力量卻始終彌漫在他的體內,讓他無法做出除緩步下行以外的任何動作。他越是著急,四肢越不受他控製。

“九萬八千九百九十六!”

他極其艱難地邁出緩慢且舒緩的一步,雙目圓睜,緊盯著那道模糊的身影。

“九萬八千九百九十七!”

“九萬八千九百九十八!”

而就在他即將邁出第九萬八千九百九十九步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了,震動從腳下傳來,逐漸激烈,直到一般人根本無法站立。

張昀迦眼中露出遺憾,他知道,他即將離開這裏。他的身形依然穩定,在那股奇異力量的支持下,他穩穩地站著,隨著地麵一起劇烈晃動。

腳下不知名石料製成的石階終究無法抵抗如此劇烈的震動,開始大麵積出現裂紋,緊接著大片大片地崩塌了,張昀迦隨著掉落的石塊一起,朝著無盡深淵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