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府的孤魂,在地府已經停留了三百年,隻為了等待一個男人。
那一世,我在世間最後的一絲停留,那個男人背叛了我,很徹底。
就算如此,我還是想見他最後一麵。
地府是九州唯一一處陽光射不到的地方,是九州最黑暗的地方,
這裏停留了一些像我這樣忘不了前世的癡人。
那地府的盡頭便是奈何橋,橋頭的那株子藍花散發著地府唯一而微弱的光。
魍魎告訴我,奈何橋有凡人看不見的三個方向,
凡人的魂魄過了奈何橋,跳下左邊的成仙崖便可上九天享永生,
墜入右邊的輪回海也可重返人世間,
而中間那端是無邊地獄,墮入無邊地獄,那便是沐浴地獄之火,受盡魂飛魄散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魂魄過奈何橋時隻聽得見引路鈴聲。在這裏引路的女地仙叫孟婆。
魍魎說九州剛成型時孟婆便待在這裏了,
沒人知道她從何而來,也從來沒人知道她原來的名字,
她會在送人們最後一程時說一段故事,無論是待滿三百年準備幻滅的人,還是準備重新輪回的人。
而她也從來沒有出過地府,沒看過這個世間的繁華。
她說她要在最黑暗的地方守著他的一世繁華。
他是誰,沒有人知道。
每天的這個時候,孟婆都會搖著她那具看起來似乎已經支撐不住的身體,手持鈴鐺緩緩地從奈何橋那端走過來,
端著那碗為我精心熬製用來忘世的湯,和我說上一時半會兒的話,
即使年老,她的風韻依舊。
“公主,喝下吧,喝下這湯,過了這奈何橋,跳下最那端的成仙崖,您便可以去九天了。”
這是她每天都會跟我說得一句話,同樣地用著她獨有的語氣,老成緩慢將盡。
這句話聽了三百年,也回答了三百年。
我緩緩地開口了,用著往常的語氣,不悲不喜:
“我怕,我怕我再世為神會見不到他了,我怕他還要在這世上受萬世輪回。”
難免語氣中還是有一絲期待和難過。
“公主,您已經等了三百年了,他不會來了,公主......”
難得孟婆跟我說了第二句話,我隻能聽得見她的語氣,卻看不清她的神色。
“三百年又如何,我的魂魄待在這裏不生不滅,他也應該三世輪回了,隻是為何至今我還是沒見到他。”
我的的確確是在這裏等到了今天,
也的的確確地知道今天是三百年的最後一天。
“凡人的魂魄是不能在奈何橋這端待上三百年整的,”
“公主,您今天要是再不走就隻能去無邊地獄魂飛魄散了。今天隻怕是等不來他了。”
“哪怕魂飛魄散,又如何。等不到他,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這是我三百年來唯一的執著,也是唯一的期盼,盼望著結局不同。
“公主,別再執迷了,明明可以享盡永生永世,為何要讓自己墮落無邊地獄,凡人跳進去是會魂飛魄散的。”
“是不是九州所有的魂魄死後都會到這裏來?”
“明明已經三百年了,為什麼沒有他的蹤影。”
突然間我說話有些提不上力氣,或許是因為時辰近了。
“要是能見到,早就見到了。別跟我一樣癡,等了那個人一輩子。”
孟婆的語氣有了明顯的起伏,地府中的黑暗讓我不能確定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神色,
隻是奈何橋頭的子藍花散發著淡淡的藍光,才看見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早就已經掛上了淚珠,即使這樣依舊掩蓋不了她的氣質。
其實孟婆才是這世間最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