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節(2 / 3)

“對手在這兒!”莫西-希洛說,躍馬向前衝過來。他是一個膘悍的哥薩克,不止一次任過隊長在海上指揮作戰,遭受過種種災難。上耳其人在特萊比仲附近捉住他們,把所有的人都當作奴隸送到大帆船上,用鐵鏈拴住他們的手和腳,好幾個星期不給他們東西吃,隻給他們喝令人惡心的海水。可憐的奴隸們容忍了和忍受了一切痛苦,隻是為了不背棄正教的信仰。隊長莫西-希洛可忍受不住了,他把神聖的教條踩在腳下,把可厭的頭巾纏在罪孽深重的頭上,得到土耳其將軍的信任,當了船上的管事和所有的奴隸的總管。可憐的奴隸們聽到這個消息,感到非常悲傷,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自己人出賣了信仰,投靠了壓迫者,那麼在他的手下,是會比在一切別的非基督徒的手下更加悲修和痛苦的。事實果然是這樣。莫西-希洛把三個人排成一行加上了新的鐵鏈,用粗硬的繩子把他們捆得緊緊的,一直勒得他們露出了白骨;動不動就給所有的人一頓痛打。哥薩克人長久地一直歌頌莫西-希洛的功績。本來是要選他當團長的,可是他是一個非常古怪的人。他有時做出一些事情、連最賢智的人也想不出來,可是有時又傻到叫人難以相信。他把所有的財物都花在喝酒上麵,揮霍得一幹二淨,欠了謝奇所有的人許多債,此外還要象小偷似的偷東西:夜間從別的支營隊裏把全副馬具偷出來,押給酒店老板換酒喝。為了這種可恥的行徑,人們把他帶到市集上去,綁在柱子上,旁邊放一根粗木棍,讓每一個過路人都能盡自己的力氣把他打一頓。可是,查波羅什人記得他從前的功績,竟沒有一個人忍心舉起粗木棍打他。莫西-希洛便是這樣的一個哥薩克。

“老子就要來送你的狗命!”他說,向那人猛撲過去。他們廝殺得多麼凶啊!倆個人的肩墊和護心鏡都被打彎了。敵方的波蘭人所被了他的銷甲,刀鋒直碰到他的肉體:哥薩克的襯衣染成了深紅色。可是,希洛對這些毫不注意,掄起青筋突露的手臂(這條短而粗的手臂有千鈞之力),出其不意地給了他當頭一擊,銅盔飛出去了,波蘭人搖晃了一下,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希洛跑上去往那栽倒的人身上前後左右一陣亂斫。哥薩克,你別殺敵人,最好轉過身來!奇薩克沒有轉身,被殺害者的仆人立刻用一把小刀刺進了他的頸脖。希洛回過身來,正待抓住那個大膽的家夥,可是他已經消失在硝煙裏了,四麵八方響起了火繩槍的砰砰聲。希洛跟蹌了幾步,感覺到自己的傷是致命的。他倒在地上,一隻手撫著傷口,回過頭來對夥伴們說:“別了,弟兄們,夥伴們!願正教的俄羅斯萬世永存,保持永久的榮譽!”接著閉上了他的虛弱的眼睛,哥薩克的靈魂就從倔強的肉體裏飛出去了。可是那邊,查陀羅日尼已經帶領部下躍馬趕到了,支營隊長魏爾狄赫維斯特突破了敵軍的重圍,巴拉班也向前挺迸了。

“怎麼樣,老鄉們?”塔拉斯和幾個支營隊長打著招呼,說,“火藥筒裏還有火藥嗎?哥薩克的力量沒有衰退嗎?哥薩克們還沒有泄氣嗎?”

“火藥筒裏還有火藥,老爹。哥薩克的力量還沒有衰退!哥薩克們還沒有泄氣!”

哥薩克們奮勇衝上去把敵軍陣線完全打亂了。矮個子聯隊長打鼓發出集合號令,吩咐揭起八麵彩色的旋旗,把遠遠散布在整個原野上的部下集合起來。所有的波蘭人都奔到族旗下麵來;可是,他們還沒有排成陣勢,支營隊長庫庫卞科就帶領部下的聶孔瑪伊諾夫人重新又殺進敵陣,直往大肚子聯隊長身上撲上去。那聯隊長抵擋不住,撥轉馬頭,放開四蹄奔馳起來;庫庫卞科遠遠地一直追過整個原野,不讓他和隊伍會合在一起。斯捷潘-古斯卡從側翼的支營隊看到了這情況,手裏拿著套索,把頭俯伏在馬頸上,飛快地向他撲過去,覷準機會,一下於把套索拋在他的脖子上。聯隊長漲紅了臉,雙手抓住繩手,拚命想拉斷它,可是架不住對方使勁一刺,致命的長槍已經貫通了他的肚子。他被釘在地上、就那樣一直留在那兒了。可是古斯卡也沒有能幸兔於難!哥薩克們剛一回過頭來,就隻見斯捷潘-古斯卡已經被挑起在四支長矛上了。可憐的人隻來得及說出這麼一句話:“但願殺盡敵人,俄羅斯國土年年歡慶!…”說完,就斷了氣。

哥薩克們回頭一瞧,那邊,哥薩克美捷裏甲從側翼衝了過來,給波蘭人飽以老拳,把他們一個個打得人仰馬翻;隊長聶維雷奇基帶領自己的部下從另一惻翼殺奔過來;在輜重車旁邊,查克魯狄古巴和一個敵人打著轉廝殺;在再遠一些的輜重車旁邊,第三個貝薩連科①已經把一大群敵人逐退了。在別的輜重車旁邊,有人就在車上動手打起來——

①前文交代過,有三個同姓貝薩連科的人。

“怎麼樣,老鄉們?”塔拉斯聯隊長騎馬走過大家麵前,打著招呼,“火藥筒裏還有火藥嗎?哥薩克的力量還堅強嗎?哥薩克們還沒有泄氣嗎?”

“火藥筒裏還有火藥,老爹;哥薩克的力量還很堅強;哥薩克們還沒有泄氣!”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鮑夫久格從輜重車上摔下來了。一顆子彈正射中他的心窩,老頭兒迸出最後的一口氣,說:“我不惋惜離開這個世界。願上帝賜給每一個人這樣的結局,讓俄羅名千古吧!”接著,鮑夫久格的靈魂就飛向天上,去告訴早已逝去的老人們,人們在俄羅斯國土上怎樣善於打仗,更令人欣慰的是,怎樣善於為神聖的信仰戰死。

隔了不多一會兒,支營隊長巴拉班也栽倒在地上了。他受了三種致命的重傷:長矛、子彈和沉重的兩刃刀。他是最勇敢的哥薩克中的h人;他曾充當隊長,在海上的遠征中建立了許多功勳,可是最出色的一次是對阿納托裏亞沿岸進行襲擊。他們那次搶走了許多金幣、貴重的土耳其呢絨、綢緞和種種裝飾品,可是歸途中卻遭遇了災難:這些可愛的人陷人士耳其人的彈雨中了。敵船對他們一開火,一半舢板船被打得直打旋旋,翻倒了,不止一個人淹沒在水裏,可是係結在兩邊舷上的蘆葦使這些舢板般終能免於完全沉沒。巴拉班把船盡快地劃出去,一直向太陽照耀的地方劃去,這樣就使上耳其的兵船看不見他們了。後來他們整夜用勺子和帽子舀船裏的水,修補被子彈打穿的地方;把哥薩克的褲子撕破了做帆篷,好容易才逃過了速度最快的土耳其兵船。他們不但安然無恙地回到了謝奇,並且還給基輔美席戈爾斯基修道院的院主帶來一襲繡金的法衣,給設立在查波羅什地區的聖母教堂帶來一套純銀的聖像衣飾。後來,多弦琴樂師們還長久地歌頌哥薩克們的戰功哩。他現在感覺到臨終時的痛苦,沉倒頭,低聲說、“我認為,弟兄們,我死得很痛快:殺死了七個,用長刀穿了九個;馬蹄踩死了許多人、我也記不清用槍彈打死了多少人。願俄羅斯永遠繁榮強盛!………”說完,他的靈魂就飛走了。

哥薩克們,哥薩克們!別交出你們軍隊中這朵最高貴的花朵吧!庫庫卞科已經被包圍住了,整個聶紮瑪伊諾夫支營隊隻剩下七個人,就連這七個人也是在勉強地抵禦著,隻有招架之力了:隊長的衣服已經染滿了鮮血乙塔拉斯發覺他處於危急之中,趕快跑來救助。可是,哥薩克們趕來得太遲了:在還沒有打退包圍他的敵人之前,長矛已經貫通了他的心窩、他頹然滑落在摟抱他的哥薩克們的臂彎裏,青春的血象溪流似的冒出來,努象一個粗心大意的仆人用玻璃器皿從地窖裏盛了珍貴的美酒出來,不留神在們口跌了一交,把貴重的瓶子砸得粉碎,美酒流遍了地上,主人三腳兩步跑來,急得直抓頭發,他是為了一生中最快樂的時辰把這酒珍藏起來的,預備有一天,如果上帝讓他能在暮年跟青年時代的夥伴會麵。他們就可以在一起喝酒聊天,回憶過去的日子,以前可不象現在,那時候尋歡作樂是更帶勁幾的。……庫庫卞科掃視了一下周圍,說:“謝謝上帝,讓我死在你們麵前,夥伴們!願我們的後代比我們生活得更好,基督所愛的俄羅斯萬世永存!”於是年輕的靈魂飛出去了。天使們把他抱在手裏,把他帶到天上。他在那邊將生活得很幸福。“庫庫卞科,坐在我的右邊!”基督會對他說,“你沒有背棄盟友之義,沒有千過卑劣的事情,沒有使人陷於不幸,你保存了、捍衛了我的教堂。”庫庫卞科的死使大家都覺得很悲傷。哥薩克的隊伍已經變得非常疏落:許許多多勇敢的人都已經陣亡;可是,哥薩克們還是繼續堅持,奮勇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