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六年春。
大慶,蜀州,有個名叫石溪的小鎮。
鎮子的規模談不上有多大,百來戶人家,充其量不過是個大些的村子。
三更夜,小鎮上空,夜色正靜謐。忽然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靜謐。
小鎮,瓦窯巷子裏,有著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步行其中。
巷子裏,走在前邊的是個衣衫單薄的中年漢子,手中提著盞燈籠,急燎地走在前麵。
在燈火光亮的照拂下,不難瞧見中年漢子,那自眉宇間,便透出的焦急。
是時,中年漢子身後傳來一陣聲音。
“顧一,你可走慢些,我這把老骨頭可遭不住罪啊!”
出聲之人,是個花甲之年的老嫗。
她跟在中年漢子身後,撐著腰,略有些脂粉的臉上,額頭處隱隱有些許累汗浸出。
聞言,走在前邊的中年漢子,沒有轉頭,而是蹙著眉頭,語中自慚,說道:“王婆,這回真是要麻煩你了。”
“誒,這媳婦生娃可是大事!哪有啥麻煩不麻煩的?”老嫗臉上卻是浮現一抹嚴肅說道。
而後,她從袖子裏,取來一塊香帕,在額頭處,輕輕擦拭著,說道:“再說啊!咱們小鎮可有段時間沒小家夥鬧騰了!就是不知你家這個,是個男娃還是女娃咯!”
話說間,老嫗的臉上,多了抹笑容。
聞言,走在前邊的顧一,本是凝重的臉上,這時也露出一抹笑意。
於是乎,顧一嘴角藏不住笑道:“無論男娃,女娃,到時王婆你可得來喝滿月酒!”
“一定一定。”老嫗展顏。
——
黑壓的密林之中,有著一道身影,步履其中。
那是一個身著一襲紫色道袍的白眉老道,道袍之上有諸多晦澀星鬥圖案,道冠上別有一根桃木簪,便再無其他,全然一副仙風道骨,超凡脫俗。
老道手捧拂塵,緩步而行。
忽然,麵前不遠處的林冠上,竄出一群黑鴉,盤旋上空,低叫嘰鳴。
老道停步,古井般的眼中看不出一絲波動。
隻見,他緩緩抬手,掐指一算。
而後,那滿是滄桑的臉上,吐出一口濁氣。
口中喃喃自語,道:“天敇古咒,其命難新。”
話落,那老道的身影便是憑空消失在了原地,不見蹤跡。
——
夜黑風高,月明星稀。
一老屋外,梁簷下,顧一麵色焦急的在門外來回幹踱步。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風吹葉落,簌簌聲響。
顧一定睛,原來是院中的那樹老槐。
不過同時,顧一也察覺到了周遭之變。
是時,原本萬裏無雲的夜空,黑雲從周邊彙聚而來,遮天蔽月,不會兒功夫,便有了壓城之勢。
顧一本是凝重的臉上,眉頭不由更甚。
轟隆隆!
遠方天際,一道金光劃破夜幕,伴隨而起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絲絲細雨,嘩嘩落下。
梁簷上,雨滴敲打著片瓦;院落裏,雨拍打著槐葉;屋內,則是轉來陣陣婦女的聲嘶力竭。
顧一愣的止住腳步,雙手不由握拳,一顆心卻是在此懸起,臉上的凝重中也多了抹擔憂。
哇——
忽的,屋內,一聲啼哭傳出!
這一刻,顧一臉上方才一鬆,一顆懸著的心方就落下,臉上浮現一抹欣喜之色。
這時,那久關的木門被“咯吱”推開,走出來之人正是王婆。
顧一見來人,臉上露著笑,但還是不免急慮道:“怎麼樣?”
聞言,那王婆卻是滿臉凝重,語色一頓,道:“孩子無事,隻怕……芝蘭……”
“芝蘭怎麼了?!”顧一像是聽出了什麼來,臉上的笑意嘎然而止,眉頭也在此緊皺而起。
“這……”王婆一時語頓,不知該如何開口從說。
“到底怎麼了?啊?你說啊!”顧一已然是有些情緒失控的跡象,他伸手緊緊抓住王婆的雙膀,用力搖晃。
“難……難產……芝蘭她……怕是不行了!”
方才,王婆低著頭,話語沉重的頓出。
聞言,顧一整個人愣在了原地,眼前視線一恍,耳邊嗡嗡作響,周遭的雨落聲仿佛不見,腦中全是那句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