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明日便要回京了。王管家和阿煦會留在府裏照顧你跟楓哥兒,你們要按時吃飯,今日天冷要多穿些衣服,免得感染風寒….”厲笙菱把鬥篷蓋在婦人瘦弱的身軀上,拂拭掉她衣袖沾染的落葉和泥土。

即便婦人的手腕每日多次擦藥,那幾道傷痕依舊觸目驚心。有時連厲笙菱都在想既然每年都要經曆一遭,不如就放任她死掉好了。

“回時要記得去南街買些紅棗蓮心糕,阿曄最愛吃那家的了。”她把折好的紙鶴遞到對方手裏,交代著要緊事。

厲笙菱看著婦人鬢角的白發,想著能夠忘記今夕是何年也好,這樣便能一直記著爹的好。不像她,隻能憶起那顆頭顱是如何血淋淋地落地。

“我記著呢,我去看看楓哥兒。”她斂下眼眸裏的悲戚往亭外小道走去。

秋至萬物謝。

塘裏漂浮著凋零的荷葉和數不清的褐色花瓣。它們緊緊地裹住浮遊植物拱成圓形,然後沉入塘底化作養料。

被喚作楓哥兒的男子名叫厲文楓,是她的二哥。此刻正盤坐在荷花池邊認真作畫,旁邊還擺放著幾盤點心吃食。

“阿姐明日要出門,你要好好照顧娘,她不好好吃飯的話你就跟著絕食。等回時我便給你買愛吃的綠豆酥和千絲球。”少年放下畫筆笑眼盈盈地看著麵前的女子點點頭,伸出小拇指同她拉鉤蓋章。

王管家端來幾碗紅豆蓮子羹,聽著她對少爺的淳淳教誨搖頭輕笑。“菱姐,這是前幾日去南塘采的蓮子。小姐這幾日夜間睡不安穩,所以我讓李嬸做了些。”

文楓聽聞把畫具放在一旁,起身接過蓮子羹小跑著給坐在那邊出神的娘親送過去。

“均遠叔,我這次可能要在那邊呆上數月。他們就勞煩你照顧了。中秋就按慣例每家八兩豚肉作為賀禮,梨院那邊也多備些糕點和新玩意...”

他接過賬房鑰匙揶揄道,“菱姐,你不擔心我拿著青蘿府所有值錢物當離開這?”

厲笙菱看著碗裏晶瑩剔透的蓮子搖頭輕笑著,”當日我們身無分文離開京城,而王家大總管卻帶著所有家來到這裏。我該擔心的是這一趟如果還沒撿拾到夫君的話,再過幾月我就要被送到玨情庵了。“

按照燕槐國的律法,女子年滿二十還未出嫁便要送往管轄之地特別設立的玨情庵,入此庵者終生不得離開。

”菱姐,東西都收拾好了。”青葉拿著幾根白紗帶小跑過來。女子約莫十五六年紀,穿著一身金絲繡花褶裙。

她是厲笙菱幾年前去京城采買時在一個老翁手裏買下的。當時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被父親在賭坊以七把葉子牌輸掉。

帶回青蘿府後她便央求著改名,但她又不大識字。厲笙菱想著既然由葉子牌牽線,那就從招娣改為青葉吧。

寓意為要一直記得那七把葉子牌,但也不要因此頹喪。即便被拋棄,也要蓬勃生長。

厲笙菱接過白紗帶遮住眼睛,反複試了幾條才挑選出此次出行最為適宜的一款。這大半月她都待在府裏,時隔多日再次蒙眼還有些恍惚。

“菱姐,此次回京必是要見到王家人的。你如若還是眼盲,他們更會對你多番欺淩。”均遠看她試探著往外邁步,雙手克製地捏緊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