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閃電似會發紫光的蛇,一條接著一條,頃刻間雷聲轟鳴。“轟隆——”雷聲一次次地響起,聲音大得是要劈開山。 大雨滂沱,山籠罩在雨霧中,水麵上有薄霧,朦朦朧朧,一時分不清是人間還是仙境。
“本想著子時就能到臨安,眼下大雨,路上泥濘,今晚我們在這雷神廟裏歇上一夜,梓秞,你怎麼看?” 夏宜問道。
“這樣也好,行囊裏還有幾個饅頭,我去找出來。” 江梓秞道。夏宜此次帶著江梓秞去湖州辦案,估摸著子時能到大理寺,無奈亥時一場大雨將他們困在雷神廟中。
“找到了,不過饅頭硬了不好吃。”江梓秞把用油紙包著的四個饅頭往夏宜手中一塞,轉身跑了出去。
“梓秞,你幹什麼去,外麵下雨。”夏宜朝門外喊道,奈何那人連頭也不回,一個勁地往外跑,雨珠落在他的衣服上,滴落的同時也在他的碧色長衫上暈染開,似一朵朵盛開的花。夏宜無奈,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江梓秞左手拿著兩枝楊柳,跑入廟中,身上淋濕,“梓秞,快來烤烤火。”夏宜對江梓秞招招手,又打趣道:“你去折兩枝楊柳,是要贈予我就此別過,獨自一人冒著大雨回大理寺嗎?”
江梓秞未語,夏宜看他用嘴咬住楊柳枝粗的一頭,用手使勁往下拉,楊柳枝外麵的皮剝了下來,剩下裏麵光滑的枝丫。江梓秞將饅頭串在白淨的枝丫上,放火上烤。
“你這法子倒是新奇。”夏宜笑道,不用啃硬饅頭也是一件高興的事。
片刻後,夏宜見饅頭烤的一麵焦黃,拿起來咬了一口,入口酥脆,竟比他想象中的美味。
江梓秞看著灼灼火光,眸子深處似有悲傷。
雷神廟外,風聲雨聲,蟲聲蛙聲,隱約中還夾雜著馬蹄聲。
江梓秞警惕道:“噓——不遠處有馬蹄聲。”
雨夜太過漫長,天上的烏雲遮蔽月亮,空中的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樹葉上,圓滾滾的雨珠順著葉片滑落,地下的小草吸飽水後,在風中搖擺。
“大人,前方有廟宇,我們進去歇歇腳,雨停再趕路。”一男子道。
另一男子微不可察地點頭。
宋遠推開破舊不堪的門,吹開火折子,眼睛掃了廟裏一圈,看到地上熄滅的火堆。
宋遠小聲道:“大人,有人來過。”燕暮頷首,低聲道:“出去安頓好馬。”
宋遠心中了然,把火折子遞給燕暮,掩門走了出去。
夏宜和江梓秞躲在暗處,江煙聽到推門的聲音,屏息凝神,來的應該是兩個人,聽不清他們說什麼。
宋遠走後,燕暮在廟中環視了一圈後,又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房梁,最後朝著雷神神像走去。腳步聲離夏宜和江梓秞越來越近,此時,夏宜頭上的汗珠滴落到地上,江梓秞手心滲出汗,心跳加速。
廟外,風聲陣陣,燕暮停下腳步,低沉的聲音響起:“何人藏於神像後?”
夏宜躲在神像後聽到那人的聲音有些熟悉 ,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夏宜剛邁開腿,江梓秞拽住了夏宜的衣袂,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去。
未幾,江梓秞一人從神像後走了出來。
昏瞑微光中,江梓秞未看清來人的麵容,警惕地道:“你是何人?又是如何得知廟中有人的?”不知這來者是善還是惡?是來避雨的還是另有所圖?
燕暮低沉如鬼魅的聲音響起:“雷神廟中,火雖熄滅,但餘溫尚在,兩種可能,一人剛離開廟宇不久,二人還在雷神廟中。我猜人未離去:一來,大雨過後,路上泥濕,人若剛走,廟外泥濘的地麵上必會有明顯的腳印;二來,人若離去,雷神廟中關得如此密不透風的門,門縫底下塞入的幾把幹草又作何解釋?”緊接著燕暮又說道:“廟外無明顯腳印的泥麵,廟中關的嚴實的木門,門底縫隙塞入的擋風幹草,無一不在告知我人未離去。” 至於第一個問題,他是何人?他沒必要告訴他。
火折子微弱的光搖曳著,四周愈發顯得寂靜。
燕暮將火折子往前舉了舉,火折子的光映在江梓秞的臉上,燕暮見他容顏如畫,氣質清冷,有著一雙黑白分明極為澄澈的眼睛,透過他澄澈的眼睛,燕暮仿佛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壓抑著無盡的悲楚。
江梓秞也看清了燕暮的麵容,他的臉部棱角分明,眉毛濃密,眉峰之下的眉微微下折;眼睛深邃,勾魂攝魄;鼻梁瘦而高挺;嘴唇薄而顏色淡,三庭五眼堪稱黃金比例。身著月影白花羅印花交領長衫,衣領與袖緣繡上了卷草紋飾,腰束玉帶,黑色革帶上鑲著玉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