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延緒點了點頭，顯然認可了自己的說法，老人繼續說道：“對宇宙時空來說，這個邏輯也是成立的。因為宇宙是高維的，我們人類是低維的，所以投影到我們眼裏的宇宙，並不一定是它真實的樣子。你可以把這些放射線的根數看成是宇宙的平均密度，把質數分布圖案看成是宇宙間的物質。理論上當平均密度等於臨界密度，宇宙會是處處均勻的平坦結構。當平均密度大於或者小於臨界密度，宇宙就可能變成封閉的圓球形或者開敞的馬鞍形。這足以扭曲我們對哈勃常數的觀測結果，並進而影響對整個時空尺度的測量精度。”
延緒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目前根據紅移現象觀測到的宇宙平均密度要小於臨界密度，所以宇宙不是平坦的。隻有采用高斯投影那樣的分帶投影方法，在不同範圍的時空尺度中使用不同的哈勃常數，才有可能把失真度限製在可控範圍內。”
老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歎道：“光這樣是不夠的，早期宇宙遺留下來的微波背景輻射溫度（2.7K），貌似在各個方向上是恒定均勻的，但實際上有很多局部的微小起伏。這些微小起伏會造成宇宙密度變得像波濤翻滾的大海一樣。”
說到這裏，老人拿起樹枝，在地上一前一後畫了兩個圓圈，然後把樹枝掰斷，在靠近其中一個圓圈的地方擺成了人字，說道：“我們來假設一個場景。當你往前看，有個星係離你的距離是1000萬光年。當你往後看，它可能離你隻有20萬光年。甚至還有一種可能，你看到的這個遙遠星係就是我們銀河係自身。”
延緒望著地上的圖案，若有所悟的回答道：“這……我倒是明白，理論上蟲洞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老人笑道：“我說的可不是蟲洞，而是整個宇宙的時空維度。二維的莫比烏斯環、三維的克萊因瓶，還有更高維的卡丘流形，它們雖然所處的維度不同，但從物理學和拓撲學意義上講，都是一種被扭曲和重構過的時空結構。人一旦進入其中，前即是後，正即是反，裏即是外，再也沒有絕對的方位概念。你往前看到自己的後腦勺，往上看到自己的腳底板，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延緒大驚道：“按您的意思，整個宇宙都是扭曲時空？可是根據宇宙大爆炸理論，可觀測宇宙應該是球形的……”
老人笑道：“可觀測宇宙確實是球形的，半徑有456億光年。不過理論上整個宇宙可能有11萬億光年，甚至是無窮大的，可觀測宇宙隻是整個宇宙的很小一部分。既然我們觀測不到那麼遠，那憑什麼說外邊的宇宙就一定是球形的？憑什麼不能是克萊因瓶、卡丘流形或者更複雜的結構？別忘了，銀河係裏有很多絲狀結構，更大尺度上還有牧夫座空洞，以及南極長城那樣的纖維狀結構，這些都是已經觀察到卻沒法用現有理論去合理解釋的超自然現象。”
說到這裏，見延緒驚訝的合不攏嘴，老人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們人類就像盲人摸象一樣，總想用局部觀察到的某個參數來描述整個宇宙的運行規律，你不覺得這是很可笑的事麼？更可笑的是，我們人類總喜歡把萬事萬物都想象的過於完美。就像宇宙大爆炸理論，認為整個宇宙都是從一個奇點中產生的，各向都應該是均勻的，卻忽視了宇宙的原初擾動。既然宇宙一開始就是不完美的，現在又怎麼會突然變的完美？”
延緒陷入了沉思，顯然這些信息已經超出了自己之前的設想。
老人唏噓道：“歸根結底，我們人類能觀測到的範圍還是太小，就像在莫比烏斯環裏爬行的螞蟻，如果跳不出思維的桎梏，就永遠也爬不出這個怪圈。”
“那怎樣才能跳出這個怪圈？”
“很簡單，一個小孩打著手電筒進到黑漆漆的鏡子迷宮裏，即便很努力辨認前進的方向，也會被無數的幹擾因素嚇到寸步難行。與其思前想後做無用功，不如一開始就收起手電筒，閉上眼睛，伸出右手，一路摸著右側的那麵牆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