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班主任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資深教師,哪個都是學校裏摸爬滾打經曆過風浪的,張麗萍說話滴水不漏,好像就算自己少說了什麼,也是他盧燃沒問到。盧燃手扶著椅子背,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張老師,我相信您的態度,但是宋鴻飛死了,汪卓今天早上自殺未遂,對了,還有楊校長擔心的校方名譽和招生率,這個案子再拖下去有害無益。”他抬手指了指門外,“我知道您的顧慮,但是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您有選擇的機會,想一想這些事真的比學生的命和真相還重要麼?”
張麗平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隨即低下了頭,肩頭的那股強撐著的精神氣兒似乎瞬間泄去了,她默默地從辦公桌最下邊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從裏邊抽出一摞畫著表格的紙,將最上邊一份遞給了盧燃。
“去年教育局曾經布置過一項強製性工作,要求每個學生參與上級組織的免費心理測評。測評結果後來直接反饋給了學校,學校又發給了各班班主任,大多數學生都沒有問題,隻有這一份宋鴻飛的,結果不太好。”
盧燃接過那份報告,名字一欄赫然寫著“宋鴻飛”,時間是半年多以前,和張麗萍說的能夠對得上。他不太會看表格裏的數值,但是“抑鬱”“焦慮”“人際關係障礙”這幾項分數明顯比平均值高得離譜。“你們有跟他本人或者家長聯係過嗎?”
“學校……不太把這個當做重點,隻是完成了這項任務。”張麗平很艱難地措辭,但是效果微乎其微,“我和宋鴻飛的父母委婉地表達過,但是他們堅稱孩子狀態很好,不會有心理問題,這些數值異常隻是壓力太大了。”
“我知道了。”盧燃朝她點點頭,“辛苦您去一趟班裏把汪卓的常用品,還有外套一起帶出來交給小鄭警官,怕他貿然進去,學生們又要引發什麼猜測。”
“好的。”盧燃與張麗平一同出了辦公室,張麗平進了班級,盧燃一個人出了教學樓往停車場方向走,陽光很刺眼,和教學樓裏有些陰冷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他遠遠望著教學樓裏的燈光與空蕩蕩的操場,摸了摸外套的上衣兜裏竟然還有半包煙。雖然已經答應蘇同塵戒了,但是經曆了一上午,忍不住點了一根平靜一下。他靠在校車背後躲著保安抽完了一根煙,抖了抖衣服上的味兒,五分鍾以後,一輛熟悉的灰色小轎車開進了停車場。盧燃等到轎車停穩了,自覺地跳上了後座。
“有水麼?”
裴悅剛想說沒有,蘇同塵卻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瓶礦泉水,從前邊遞給了他。盧燃接過礦泉水“咕咚咚”灌了一大口,又漱了漱嘴裏殘存的煙味兒,一股腦兒咽了下去。“鄭南應該已經帶著東西回去化驗了,到底怎麼一回事?”
裴悅把上午的所見所聞大概講了一遍,又由蘇同塵轉述了和汪卓在臥室裏的對話。盧燃看了看那張球星畫,看不出什麼端倪,又塞給了裴悅,轉手把宋鴻飛的測評報告遞給了蘇同塵。“你能看懂這個嗎?”
“說了這麼多,大概就是抑鬱症傾向,這個程度已經到了需要到專業醫院治療的地步了。”蘇同塵語氣有些無奈,“其實心理上的疾病遠比身體來的更可怕,好像一隻無形的手,從靈魂開始萎靡,從內到外撕裂摧毀一個人。”
“但是這東西隻能作為參考,並不能作為直接證據。”盧燃趴在駕駛位的椅背上,離蘇同塵距離很近。裴悅突然說道,“宋鴻飛不會跟汪卓也是‘那種’關係吧,難不成跟歌詞唱的一樣,‘還以為殉情隻是古老的傳言’?”
盧燃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腐眼看人基,汪卓那反應,怎麼看他倆也不是那樣的關係。”盧燃指了指蘇同塵,又指了指自己,神情頗為自豪,“我跟你前世異父異母的親哥哥,那就是‘古老的傳言’,沒見過世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