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韻並沒有很快出院,這幾個月的疲憊讓她精神不濟,溫母索性讓她在醫院裏多住幾天。溫韻為了讓媽媽不那麼擔心,也就順從了。
這天早上,溫母問了她想吃什麼早餐,溫韻並不是很有精神氣,隨口說了個小米粥,溫母就出去買了。溫母並沒有很快回來,她知道溫韻心裏難受,暫且讓她自己待著好好想想吧。
她一個氣質高雅的婦人坐在早餐店裏喝粥,不免染上了些煙火氣。不得不說的是,任何人在炊煙嫋嫋的鄉鎮生活裏,都會變得溫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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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韻一個人躺在潔白的被褥裏,眼神沒有聚焦地看著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好像一切都很空曠,遙不可及。
忽地,多日沒有響動的手機在此刻發出了震顫,顫動了她心頭的慌亂。溫韻手忙腳亂地把手從被子裏拿出來,拿過手機,看見兩個大字“哥哥”,她顫抖著雙手滑動接聽鍵,連手背上的針頭回血了都沒發現。
清冷的聲音隨著那邊的風聲從聲筒裏傳來,“溫韻,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早很早就喜歡你了。我想……我想你應該知道的。我每次來找你,都是為了讓你注意到我。你初高中不是沒有收到過情書,但是那些男生都被我打了一頓。你真的很好,我好愛你啊……剛上高中那會兒,我發現我們是一個班的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好愛你啊韻韻,下次我們早一點互通心意好不好?早一點相愛好不好?”
薑淵停下來,又說,“韻韻,我愛你,你知道嗎?但是我好像沒有機會了……我不見你是想讓你忘記我,有新的生活,但是今天,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所以我給你打了電話,溫韻,溫韻……”薑淵一遍遍呢喃著溫韻的名字,隻是聲音越來越小。但一個一個字砸在溫韻心頭,痛苦萬分,溫韻從來沒有這麼害怕薑淵叫她的名字。隨著聲音的減弱,電話從他手中滑落。“哐當”一聲,好像教堂的鍾聲,打破了寧靜。
原本還是愣著的溫韻瞬間慌了神,“你怎麼了?你在哪我來找你。別做傻事啊!你還有我們的,我們都在,我都知道的我真的都知道,但我還在等你,因為我很愛很愛你啊……”溫韻慌裏慌張去穿鞋,拿鑰匙開門,眼淚已經不自覺滾落。“我其實很早就喜歡你了,我不喜歡看到別的女孩子給你遞情書,我會很傷心,但我不知道怎麼辦,可是那個時候我就明白,我要正視我自己我真的喜歡你……”溫韻語無倫次地說著,同時拔掉針頭,不顧手上的血跡,腳步不停地向薑淵家奔去。
聲音不停地從身旁的電話中傳來,薑淵站在頂樓,他沒有立刻跳下去,他還想最後聽聽他的韻韻的聲音。現在聽到了,他知足了。
“溫韻,我們來世見。”
溫韻那邊已經報了警,但路程似乎出奇的遙遠。就像狂風和小鳥,弱小的鳥永遠也趕不上怒吼的風。
薑淵一步踏上陽台邊緣,從頭算起,他已經被病痛折磨五年了,溫韻是他唯一的解藥。但病總有加重的一天,他的解藥已經不管用了,那就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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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底的人群中,躺著麵容精致的男生,隻是白的有些病態,他在血泊中顯得有些狼狽。
溫韻在耳邊風聲的唯一陪伴下,終於到了。撥開人群,入目便是一地的血,如同血海,隻不過這是她心儀的人的血。她手上的血一滴滴垂落,和薑淵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好像這樣就能和他一起,在無邊大地上,在漫漫長夜裏。
她還活著,而他,不再鮮活。
血泊中的男孩和人群裏的女孩,從此刻分別。
他是她唯一愛過的人,她也是他一生,至死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