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名流狎妓,與現代去夜總會洗浴中心一類的地方可大不相同,風流也要與才氣相映,如果舉止不雅談吐太俗,連妓女都看不起你。有錢無才的話可以多蓄姬妾回家自己玩去,不要到公開場合去丟人現眼,那時去高檔的風月場所,就是為了玩這種情調。
梅振衣以為父親隻是說一句醉話,結果第二天下午梅剛真來找了,說老爺吩咐了,要他陪著大少爺一起去訪洛陽名園。梅剛是個武官,老爺說句話他就當軍令來執行,一定要拉著大少爺出門不可。梅孝朗偏偏不在家,梅振衣無奈之下隻好說了一句:“家中有客人呢,今晚陪仙童清風有事。”
梅剛說話很幹脆:“有客人,好辦,一起去!”
梅振衣去找清風,問了一句:“仙童啊,有人今晚請你一起出去玩,去不去?”
清風:“玩什麼?”
梅振衣:“嫖妓。”
清風一愣:“什麼意思?”
梅振衣:“你既然到洛陽來了,就應該見見人間世麵,別回頭說梅府招呼不周,當今風流名士都好這個,你不去見識見識?”
清風想了想,點頭道:“我非風流名士,不過見識一番也無妨,那就一起去吧。”
清風居然真的跟著去,出乎梅振衣的意料之外,轉念一想也正常,連生死都早已超脫的金仙,還會矯情這些?本來他想借口清風推辭就不去了,現在倒好,要帶著清風一起去。
梅剛不習慣坐車乘轎,與梅振衣騎馬,清風不習慣騎馬,在旁邊步行,後麵還有五、六個仆人跟著,這支很有些奇妙的嫖妓隊伍就出發了。在路上梅剛問道:“洛陽最大的官家芳園有兩處,一處叫醉春樓,另一處叫紅香苑,我們去哪家啊?”
梅振衣在馬上道:“清風,你說哪就是哪?”
清風:“先去近處,看看門麵,順眼就進去,哪家都無所謂。”
梅剛:“那就先去紅香苑吧,前麵右轉,這路我熟。”
城中行不得快馬,緩步穿街過巷前方有一座小橋,橋那邊沿河是一道很寬的石板街,遠遠看見掛著紅綢燈籠的一座庭院的大門。那院子可真不小,院中樓閣燈火通明,遠遠的就能聽見絲竹之聲。大門對麵的河邊是馬棚與空地,類似於現代的停車場,車馬非常多很熱鬧,有不少看車馬的仆人提著燈籠站在那裏。
那裏就是紅香苑了,這幾人都是耳聰目明遠勝常人之輩,還沒過橋就聽紅香苑門口有人說話,聲音很是熟悉。梅振衣一愣,做了個手勢勒住了馬,梅剛也提韁站定。
隻聽河那邊紅香苑門前有人說道:“什麼醉春樓、紅香苑,竟無名花侍酒,都是些庸脂俗粉。夥計,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偌大洛陽城,究竟有什麼好去處?”
“謝謝這位官爺!”那夥計的聲音帶著驚喜,估計是問話的客人打賞不少,然後就見夥計壓低聲音對那位客人耳語了幾句,梅振衣聽的清楚,夥計說的是:“這位爺,您這麼高的眼光,又花得起銀子,何不去牡丹坊呢?那裏雖不是官家的地方,卻有洛陽花魁白牡丹,要想見白牡丹得早點去,晚了可沒有席位。”
“席位,什麼席位?”問話的正是那位隨先生,可真巧,他今晚也溜達出來嫖妓。
收了賞錢的夥計道:“你一定是剛來洛陽,沒聽說過洛陽花魁白牡丹的大名,白牡丹每夜開席彈曲,邀名士吟詩對唱,隻有十二席座位。若有誰能夠才驚四座得佳人青眼相垂,待到曲終人散,可留下與白牡丹單獨對飲。……不過白牡丹從不讓客人留宿,隻是對飲彈琴。”
那邊隨先生打聽了牡丹坊所在,轉身沿河走了,飄飄然一步三搖。梅振衣下馬道:“走,我們也去牡丹坊,跟著那位先生,馬就不騎了。”
清風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看看隨先生究竟要去哪裏?”
梅剛將馬交給了仆人,讓他們牽馬回府,三人步行不緊不慢的跟著隨先生走了。清風問道:“梅剛啊,你就在洛陽住,聽說過牡丹坊嗎?”
梅剛有些難堪的摸了摸胡子:“聽說過,但我沒去過,那牡丹坊的頭牌白牡丹號稱洛陽花魁,也不是我一介武夫平時能結交的。……對了,老爺聽過她彈曲,但是沒有被留下私酌對飲。”
梅振衣:“那白牡丹好高的眼光啊,剛才聽那夥計說,她的規矩還挺怪,究竟有什麼講究啊?”
牡丹坊當然是一家妓院,離南下河市場不遠,後院臨河停著一條大船,就是頭牌白牡丹的待客之處。進牡丹坊的花費很貴,遠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而想見白牡丹一麵則更貴,上船聽曲最少就要打賞紋銀二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