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我記得我小時候，那時候房子還沒翻新，我媽在家種地，上午剛把打好的玉米曬到平房上，就是屋頂上，晚上突然就來雨了，而且雨來的特別急。我媽著急去蓋糧食，穿著拖鞋就上房頂了，用塑料布蓋上，四個角還要都壓住，玉米粒特別滑，她一腳沒踩穩，就從上麵掉下來。我當時上初中，住校，家裏就她自己，還是旁邊的領居也上屋頂蓋糧食聽見她喊人才發現的。”
張衍的淚又落下來，“當時我叔給我班主任打電話，說我媽從房頂上掉下來了，那天是星期四，我記得很無奈清楚，當時在上最後一節晚自習，這個人都麻了，瞬間就麻木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一動不能動，當時腦子就不能處理這個信息了，不知道你媽從從房頂上掉下來這幾個字要怎麼處理，不知道什麼情況，反正我叔就是說已經打車送醫院了，也打電話通知我爸了，就是和我說一聲，明天回家家裏沒人別著急，實在沒飯吃可以去他家，雨這麼大，就不接我去看我媽了，讓我放心，沒什麼大事。”
他說著，新點起來的煙都在手上抖個不停，根本叼不住，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雨夜，他剛剛得知了媽媽從屋頂摔了下來。
“我怎麼放心？我拿著班主任的手機就木在走廊上了，一動不動，但是眼淚嘩嘩的，比外麵的雨還大。我當時覺得屋頂這麼高，她還不是跳下來的，是摔倒了掉下來，受力點不一樣，這一個摔巧了，我都不敢想。我當時想，我媽要是走了，我這一輩子也完了，我也就不活了。我爸又不管我，別看他老是吹我的成績，他連我上幾年級都不一定知道。我當時真不想活了，班主任讓我放心，我當時就抓住老師恨不得跪下，我說老師你給我打個車去醫院吧，下星期回來我就把車錢給你，我一定給你，你別不放心，我媽要是沒了，我爸還能給我錢呢。”
張焱跟著掉下淚來，她似乎理解了為什麼張衍麵對媽媽再找一個的反應這麼大。
“其實我騙老師呢，我想得是我媽要是死了，我就在醫院跳樓，錢還不還的，我死了，我也不知道了。”
張焱本來在陪哭，但是又被少年心性的誇張和執拗給逗笑了。
“你就這麼討厭你爸嗎？”
“不是討厭，是過不下去，在我的少年階段，我倆就跟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一樣，我不知道要是家裏沒了我媽，我要怎麼活。”
“所以，你現在，不能接受你媽又找了一個是嗎？”
“我——”他再次哽咽不能自持，“我，我覺得我媽再找一個，她就是不要我了。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我，我都這麼大了，跟有病一樣。但是我覺得有媽在，我怎麼都有個能回去的家，她再找一個，那就是別人的家了，尤其是看著媽和他那樣自然地過日子，就跟我爸一樣老夫老妻似的過日子，張焱，我真受不了你知道嗎張焱，我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