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十年,問天一劍(1 / 3)

劍宗,第七峰

陽光塗抹在山峰之上,透過鬆柏暈染出高光與陰影。影影綽綽中兩座木屋靜靜佇立,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一個一襲白衣的少年推開了陳舊的木門向門外走去,少年生的很是俊俏,眉若遠岱,氣宇不凡,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而平靜。他向著陽光靜立片刻,然後便向另外一間木屋走去。

東方隱推開了木屋門,在那張每天被他打理的幹幹淨淨的木床上正蜷縮著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白發少女,少女很美,小巧精細的五官與雪白的長發共同呈現出了她獨特的美感,陽光透過木窗打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幾道潦草的陰影,她檀口微張正發出均勻而安靜的呼吸聲看來睡得很熟。

東方隱看著自家師傅不禁露出一抹無奈的微笑,師傅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歡早起呀。東方隱將目光移向別處,書桌上幾本書隨意地躺在陽光下,小巧的道服正隨意地搭在木椅上。東方隱有些頭痛地歎了口氣,看來師傅是一點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不過也是,從他十歲那年拜入師門開始就是他收拾師傅的房間,在他拜入師門之前都是其他峰的師姐收拾,師傅不會收拾倒也正常。

這第七峰山勢險峻山上的師姐妹們上來也麻煩,他以後也回不來,不知師傅過不過的習慣。

東方隱胡思亂想了一會便開始收拾起了屋子,在他嫻熟的手法下,屋子很快變得井井有條。看著自己的傑作東方隱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輕巧地推開了屋門走了出去。

該去看師兄師姐了。

東方隱拿起了木屋旁石桌上他昨晚準備的點心與桂花酒向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不短,東方隱走了好一會才看到那棵熟悉的桂花樹,與桂花樹前的六座石碑。石碑一如往日安靜平和,它們似乎想向路過的人講述主人的功績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默默佇立任由風雨在它們身上留下風霜。

東方隱放下了東西,拿出準備好的手帕細細地擦拭著石碑。昨夜的秋雨讓石碑的頂部多了幾片濕漉漉的落葉,前些日子也是天天下雨為東方隱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今年秋天雨下的格外多呀……”東方隱感慨道。不過東方隱對掃墓倒也輕車熟路,待他完成了擦拭六座石碑已是煥然一新。

東方隱從桂花樹旁邊的石桌石凳中吃力地搬過來一個石凳坐在了墓碑前。他打開了袋子中準備的東西,掂量出幾袋甜點放在了第三個墓碑處。

初見三師姐慕容雪時東方隱總覺得她跟這個名字一點不沾邊。三師姐一點不像雪一樣冷酷,她總是開開心心,一吃到甜點就會露出幸福的微笑,沒有修劍女子那種凜然的氣質,倒有鄰家姐姐的溫柔可親。每次他下山都會為她帶甜點,每次她都會吃的滿嘴掉渣問他還有嗎。

她本是愛花愛草的女孩子不應舞劍弄槍,卻又在劍法方麵天賦異稟。她本出身富裕世家應做她的大家閨秀,卻又在二十芳齡消香玉殞。

那是第一次深淵入侵,所有的宗門都以為那不過是一方大能的傳承,紛紛派弟子前往。不過也是那深淵隻讓根骨不到三十歲的人進入,現在想來它或許隻是想試探這個世界的實力吧。

劍宗將除了他外其他六峰的師兄師姐盡數派出,而他因當年十六歲年齡太小留在宗中。

他終是沒見到三師姐最後一麵。

他本是不相信三師姐的死,他一直欺騙著自己在宗門口一天又一天地等待。

終於他等到了他們回來,為首的大師兄東方風雲沒有說什麼隻是雙手有些顫抖地遞給他一個盒子。

盒子裏是三師姐的手。

大師兄說本來他們在傳承中並未遇到什麼危險,有的隻是幾隻低階妖獸,可最後正當他們一無所獲要出去時異變突起,一大群黑色的怪物從深處湧出他們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最後三師姐拚死為他們斷後被怪物撕成了碎片,他們能帶出來的隻有這一隻手。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師兄,他瘦了很多麵色很憔悴,一點不見往日玉樹臨風的帥氣模樣,其他師兄師姐沒有留下,他們回到了各自的住所舔舐心上的傷疤。那天隻剩他與大師兄兩個人。

那天他們去他們常去的那棵桂花樹下,大師兄搬出了他釀的桂花酒,那是他最寶貝的東西,他幾乎從不舍得自己喝,但他那天卻喝了很多也給東方隱喝了很多。

他跟他說了很多,他說其實應該讓他這個大師兄先死的,要不二師兄也行怎麼說也輪不到三師姐先死,但是他當時已經被推出去了這時候在反思也晚了。

他說他這個大師兄當的很不合格,總是絮絮叨叨像個老媽子一樣,三師姐或許早就煩他了隻是沒說出來罷了。

他說三師姐每次被他說練功練得不好總吵吵著要回家當千金小姐,說三師姐愛吃的東西,說三師姐愛看的書。東方隱沒打斷他隻是靜靜地聽著一杯一杯喝著酒。

他的印象中大師兄是一個謙謙君子,與他相處總是感覺如沐春風。因為他出身於東方家族的旁支第一次見大師兄時不免擔心被冷嘲熱諷。

但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大師兄不僅沒有看不起他出身旁支反而對他關愛有加,知道了他的遭遇後更是在他師傅出山辦事時日日陪伴在他左右指導他修煉。他當時年輕氣盛還揚言說要超過大師兄,大師兄當時聽到這個豪言壯語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好。

大師兄待人接物總是很有耐心,就算是普通的山上弟子偶然遇到他問他修煉問題他也會很耐心的解答不會敷衍了事。

這樣的性格當然招致不少嫉妒之人給他扣上偽君子的帽子,對這些大師兄總是一笑置之,他常說君子行的端坐的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心如蓮花,高潔馨香,行如勁鬆,不扶自正。他如此說也如此做,使得他的為人在天下廣受好評。

大師兄極少動怒,他記憶中大師兄唯一一次動怒是二師兄與四師兄將他的桂花釀偷喝了大半,當時大師兄的臉比鍋蓋還黑罰他們幫他釀了三年酒,但是每月末二師兄與四師兄都會提著幾壇酒開開心心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大師兄很喜歡桂花,也很稀罕他的桂花釀,但每次大家聚在一起時,石桌上總會擺著幾壇酒。

夕陽西下,落日熔金,大師兄與東方隱喝幹了最後一滴酒,最後的最後大師兄說如果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他一定要先死。

一語成讖。

那次他也跟著去了,準確來說是所有的青年才俊都去了,修煉界所有人都知道了深淵的嚴重性。

那次深淵的攻勢很是凶猛,三次進攻過後,能站著的,隻有大師兄。

大師兄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佩劍,他將自己的壽元與修為都注入了這柄劍中然後輕輕揮出。

那是一場盛大的謝幕,年輕一代最強劍修以命揮劍,白色的劍芒貫穿了灰暗的天空直達天際,那劍芒浩浩蕩蕩正氣凜然一如那位君子的靈魂。

之後他拚盡全力爬到了已經油盡燈枯的大師兄身旁,將自己微弱到幾乎沒有的靈力輸送給大師兄,大師兄沒有阻止,也許他也想借此緩解他的悲傷吧。

畢竟他總是會照顧別人的情緒。

東方隱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他所有的力氣全放在了給大師兄輸送靈氣上。可大師兄卻開口了,他說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能抓住我的手嗎。東方隱抓住了他的手後,他笑了,笑得很釋然,很輕鬆,但好像又有點不舍。

他說早該這樣了第一次就該我死,這都是天意小東方你別太傷心。

他說一開始得知你的身份還擔心你會討厭我,畢竟東方家一直對旁支不聞不問,後來聽說你的家人都被邪修害死我更內疚了,還好小東方沒有討厭我,我真的很高興。

他說小東方你是我們中最冷靜的我死之後你的師兄師姐那邊你多照看,多陪陪他們別讓他們太傷心。

他說雖然我平常指導你修煉的時候有些嚴厲,但是其實我一直以你為驕傲,你修煉速度很快而且非常努力,之後他又說了一些但東方隱都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他最後的話:“真遺憾呀……師兄…看不到你比師兄強的樣子了……”

是呀,他是大師兄他是最早進山門的,也是年紀最大的,他總把關心師弟師妹放在心上,督促他們的修煉,照顧他們的生活。他將這些事當成理所應當,殊不知他們所有人都承了他的恩。

隻是這份恩情無處回報了。

大師兄走後一向豪放不羈的二師兄林蠻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他常常一個人在大師兄的墓前喝著悶酒,東方隱與他搭話想勸勸他,他也不理。

直到一個尋常的午後,東方隱路過那棵桂花樹,卻看到正在喝酒的二師兄招呼他過來。

二師兄喝的是燒酒,有些辣,他有些喝不習慣,但他還是一杯一杯地喝著。

不知喝了幾瓶燒酒後,二師兄開口了,他說東方風雲那家夥走後我就在想我說不定什麼時候也一下子就死了,我死倒也沒什麼,但是呀小東方我死之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東方隱知道二師兄在說什麼,他在其他師兄師姐麵前展現的總是冷靜的一麵,唯獨在二師兄麵前頻頻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