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曆年的最後一天,臘月三十。一家人吃過團圓飯,李家爸媽便開始張羅起包餃子來。
李亦可做得一手好飯菜,可唯獨到了麵食上就怎麼也不開竅。她喜歡做飯,也喜歡研究各種各樣的甜品美食,但最為大眾的包子、餃子卻怎麼樣也學不會。
李爸熟練的擀著餃子皮,李媽包的餃子那叫一個小巧精致,夫妻倆在廚房裏忙得起勁,偶然間抬頭瞥見正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女兒,李媽便衝她說道:“你快別在那窩著了,過來學學看,看這餃子是怎麼包的。沒聽說嘛,餃子包的越好看,以後找的老公才越俊俏,你快過來包一包,看看我閨女以後能找個什麼樣的?”
李亦可抬了抬眼皮,看著此時廚房裏忙活的爸媽正都抿著嘴在笑,她自然知道媽媽這是話裏有話。
今年的春節來得有些晚,現下儼然已經二月初了。李亦可的生日又是在三月的中旬,那也就意味著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正式成為了三十歲的大齡剩女,不禁想想都覺得可怕。明明自己好像才二十出頭,怎麼一轉眼就跨進了三張的大門呢。可現實卻又擺在眼前,李亦可不得不認。
她把頭轉回來,繼續盯著每個頻道都是一樣節目的電視機,撅著嘴說:“團圓飯都是我做的,包餃子這活你們可就別指望我了。這餃子怎麼包我是不打算學了,對象呢我也不打算找了,不用總拿話擠兌我,我就在家待到臭了為止。”
李媽聽到李亦可這麼說便來了脾氣,用胳膊肘懟了下李爸說:“她爸,你看看你閨女說得這叫什麼話,她倒是想臭在家裏,可我們還不想要呢!”
“不想要你們當初別生啊,生了就要負責到底。商品還未售出呢,總不能看著磨損了就要求返廠吧。”李亦可得意地回擊了一句。
“你這孩子,我說一句你一百句等著。她爸,你倒是管管啊!”李媽又把‘球’拋向了李爸。
李爸用手背抬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接過桌子上剛包好的一屜餃子放到台板上,轉回身來笑著說:“你們娘倆的戰爭我可不參與,我向著誰說話到最後都得是我背鍋,這回啊我可不犯傻了,我選擇中立,保持沉默。”
可不就是這樣,李家這對母女倆的相處方式就是這樣。從來都是吵吵鬧鬧的,不吵架就像不會說話似的。可每次到了最後就又都是吵了好,好了再吵。
李亦可休假在家時,李媽看著她成天窩在家裏不出去就覺得厭煩,總說她缺少社交。可但凡加班或是跟朋友出去玩回來得晚些,李媽的電話便又一遍一遍地催促,甚至有幾次還特意派了李爸親自去接她。每每這樣,李亦可就不禁會想,老媽是不是覺得她智障,明明自己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卻總把她當作十三歲的來看待。可她也懂,爹媽可不就是這樣,雖然嘴上成天嘮嘮叨叨的嫌棄自己,但在他們的眼裏,無論自己多大歲數,卻都隻是孩子。
聽到李爸這麼說,李媽放下手裏的活,順嘴說了句,“你就慣著吧,你姑娘嫁不出去都是你慣的!”
李爸也不示弱,趕忙接話道:“我姑娘我樂意慣著,讓別人慣著我還不放心呢!”說罷,便又抬頭看著還窩在沙發上的李亦可說:“閨女,咱就在家待著,爸養得起你!”
李亦可‘嗬嗬’地笑著,隨即大喊一聲附和道,“好嘞!”
李媽看著這父女倆一唱一和的樣子,沒好氣地說了句“懶得搭理你們倆”,便轉身進了廚房。可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卻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春晚的排場真是一年比一年的大氣,從舞台效果、燈光設計,再到人員服裝、背景道具,無一不彰顯出我大中華的氣勢恢宏,雄偉壯麗。
可如今,在大多數人的眼裏,春晚似乎沒有以前的年味足了。雖然演員還是那些演員,節目也還是那些節目,但多少沒了些滋味,總是覺得差了點啥,可這具體差的是啥,偏又說不上來。反之就是,現在的春晚在人們的眼中已然從最初的期盼變成了如今的習慣。
每年守歲,一家人總是會待春晚結束後吃過餃子才睡下。可今年也不知怎麼,十點剛過李亦可的眼皮就開始打架,說什麼都精神不起來,一個勁地打著哈欠。
李爸心疼女兒,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閨女,困了就回屋睡去吧,不用陪我們了,一會吃餃子我們再叫你。”
李亦可從沙發上站起來,抻了個懶腰,點了點頭,“嗯,那爸媽我先睡了,吃餃子時再叫我,還真有點困了。”說完就轉身進了衛生間洗漱。
站在鏡子前,她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這張臉,的確是老了不少。雖然大體上被化妝品遮蓋的看不大出來,可卸了妝再瞧,果真是細節處出賣了自己。
放在以前,她可是通宵熬夜追劇第二天還依舊能活蹦亂跳的人。可轉眼再想現在,自己每天下班回到家後就哪兒也不想去了。懶得動不說,最迫切的就是想跟床緊貼在一起,最好永遠都粘在上麵。尤其是每天早上起床時,更是覺得渾身疲憊,像打了一宿仗一樣。此刻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這下她徹底懂了,歲月不饒人啊!自己還真是歲數大了,不服老都不行。
可這念頭剛一出現,李亦可頓時就開始警覺起來。她使勁地晃了晃腦袋,好打消這可怕的想法,隨後用力地往牙刷上擠了好多的牙膏。
洗漱完出來喝了杯水,又跟爸媽道了聲晚安,李亦可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看著微信朋友圈。
除夕夜,大家曬的不是拖家帶口闔家拜年,就是情人分離異地思念。放眼刷屏,自己這種所謂的‘孤家寡人’還真是沒有。她不禁感慨自己這些年都交了些什麼朋友,不是畢業就張羅結婚的,就是沒咋地就跟男友私奔的;不是孩子都已經打醬油了的,就是成天備孕著急的;統統地舍棄了她一介‘柔弱女子’投奔了‘溫柔鄉’。如今倒好,放假休息時想找個陪自己看電影的人都沒有,可悲呀!
她看了會手機,覺得沒什麼意思,索性就關了燈準備睡下。可這時門縫裏卻隱約地傳進了爸媽的對話。
李媽:“哎,我們家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四個人一起過個春節。”
李爸:“噓,你小點聲,別讓閨女聽見了,這大過年的給她添堵。”
李媽:“我也不想這樣,可你說我們家亦可這麼優秀的孩子,啥啥都比別人強,怎麼就在這感情問題上不開竅呢,這對象真就找不著了?”
李爸:“緣分沒到唄,我閨女這麼優秀,能配得上他的男人可不好找!”
李媽:“你呀,就看你閨女好,可你也不想想,這轉眼就小三十了。你看看她那幾個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同學,哪家不是孩子都滿地跑了,你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