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的時候，虎已經力竭，變回了人形。
敦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在森林裏，變成虎和被電擊的記憶都斷片想不起來了，所以一時間也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
但是——真澄為什麼這麼安靜？
安靜過頭了，甚至連呼吸聲——
敦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探真澄的鼻息——
沒有。
如墜冰窟。
一陣冰冷的體感從脊骨處滑上來，仿佛是一條冰冷粘膩的毒蛇攀上了體內的脊柱，在肋骨之間滑行。
從他的喉嚨裏，擠出了幾聲斷斷續續的、仿佛遭受著巨大折磨般的嗚咽。
真澄再睜開眼，就意識到自己竟正躺在一個巨大的坑洞裏，敦一邊抽泣著，一邊用血跡斑斑的手捧土往她身上潑。
“……你在幹啥？”
敦見狀哭得更傷心了：“……我為什麼還會想象出這種幻覺呢？明明人死不能複生……明明我已經堅持在吃藥了……”
“你搞什麼，什麼幻覺，什麼人死不能複生？誰死了？”真澄站起來拍身上的土。“總不可能是我吧。”
阿敦哭得更大聲了。
真澄叉腰盯了他一會，上去揪他的耳朵。
“……好痛！”阿敦叫起來。“居然已經嚴重到連痛覺都能模擬了嗎……嗚……”
真澄絕望地歎了口氣：“傻瓜！”
“我算是反應過來了，”真澄有點鬱悶，“你因為我睡覺的時候沒有呼吸，所以以為我死了吧？”
阿敦用一種“讓我看看我的大腦還能為了讓我不傷心編出些什麼東西”的眼神，悲傷痛苦而又探尋地注視著她。
“我是妖怪——妖怪！”真澄的喊聲在森林裏驚起一片飛鳥：“你不也是虎變成的妖怪嗎？為什麼一副對妖怪不會呼吸的事一點都不知道的樣子啊！”
他繃了半天還是沒繃住：“就連我的大腦……也已經承認我是妖怪，是罪獸的事實了嗎？”
阿敦哭得更大聲了，因為哭得太傷心，讓真澄都快看傻了。
這孩子，對自己是妖怪的事……這麼抗拒嗎？
也對，這個世界，或許是一個對妖怪惡意很大的世界吧，他一定是因為受欺負太多，所以才會想不開吧！
曾經也因為妖怪的身份被排斥、被厭惡的真澄一下子共情了，她一下子熱淚盈眶。
“我知道了……雖然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這位白色的山君，你一定，也受過很多委屈吧！”
阿敦一輩子被利用、被販賣、被折磨、被厭惡，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這一瞬間的溫暖，哪怕他知道隻是“幻覺”，但這份支持與共情仍然刹那間擊穿了他的心靈。
他的眼睛裏蓄滿了眼淚，即使這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