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切克將整張臉埋在水中，直至淹沒雙耳。一切聲音都變得模糊，斷斷續續，雖然此處唯一能發出聲響的隻有希爾切克，和遠處不時傳來的鍾聲。
一串串的氣泡接連冒出，水中人還是無法擺脫對氧氣的依賴，猛地從探出頭來。
水滴順著發梢滑過耳旁，從下巴滴落。鏡中人的模樣略顯消瘦，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的膚色近乎蒼白。
在險些窒息的威脅下，希爾切克清醒了許多。但鏡中人的眼中依舊充滿疲憊，是身體上的苦難，和精神上的無助…
很難想象一個人在短短幾天就經曆了一場倉促的死亡和一次痛苦的新生。
還有一群神神叨叨的人試圖說服自己這個荒誕的世界是真實的。
隻有精神病患者才會相信這個可笑的故事。
但希爾切克已然成了精神病院的一員，縱使他拚命拍打關押著自己的鐵質門閘也不會有絲毫回應。送希爾切克來的“人”徑直離去，他們甚至素未謀麵。
能讓他保留記憶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也是致命的毒酒。希爾切克清晰連貫的意識顯然不是患病的特征，他還能感知，能思考。但越是這樣，他越能體會到真相的殘酷…
人類無法憑空創造出自己未曾了解的東西，一切想象都建立在已有的世界的基礎上。
希爾切克所接觸的事情早就突破了個人想象力的邊界，所以這段經曆並不是他臆想出來的奇異冒險故事。
一切都是真實而非幻想的。
他真的要像中二病少年一樣，用所謂的能力，去探尋裏昂口中那個扯淡舊日的成因，帶著所有人回到來處。說不定最後還會有獻祭生命跟幕後黑手決一死戰的熱血情節…
不過現在希爾切克可以在這裏安度餘生了，因為裏昂說他沒有能力，他負責給衝在前麵的人喊喊加油就足夠了。
至於回到原來的世界，已經成了遙不可及的大洋彼岸，他沒有地圖也沒有帆船，隻能在水中拚命揮動手臂，以免被風浪吞噬…
兩個世界觀碰撞讓希爾切克重新陷入糾結的抉擇中。
但裏昂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放在桌上的十字項鏈又一次露出微光，慢慢注入希爾切克體內。
這是項鏈的另一種作用，緩解心理壓力，讓領域內的人盡可能保持清醒。
裏昂在剛來時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嗎？或許信條不隻是為了防止舊日的侵蝕，還有絕望。
舊日的侵蝕是什麼？墮落成憶獸嗎…
我又怎麼找到信條呢…
希爾切克回去癱坐在椅子上，關於未來和真假的問題暫時被擱置。
當下重要的是如何才能適應這個世界，裏昂不可能讓自己一直住在莊園裏，這隻是一時的救濟。
還是需要賺錢才能生活下去。
既然這樣，看來得去找份工作了…
希爾切克將攤在桌上的書放回，端詳著裏昂給他的十字項鏈，最後將其逆時針轉了兩圈。
蠟燭上的火光驟然閃爍，那種溫暖而又靜謐的感覺消失了。無形的領域正在坍縮，直至重回到器具中。
希爾切克索性滅了蠟燭，轉身躺下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