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滴淚(1 / 3)

我從柔軟的床上坐起來,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期顯示,我回到了二十歲生日那天。

我記得很清楚。

這一天周奕忘掉了我的生日,而我因此收到了人生中他送我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生日禮物。

在一起五年,周奕從來沒送過我生日禮物,以前我以為他是沒有這個習慣,後來我發現他是真的沒有這個習慣。再後來我就習慣他沒有這個習慣了。

真是委曲求全啊,一個女生戀愛腦上頭時你都不用哄她,她自己就會替你找補。

但是我不一樣,我喜歡浪漫和儀式感,喜歡甜品與手寫信,會認真的挑選禮物,也會歡呼雀躍期盼收到禮物。我送過周奕很可愛的小狗撲滿。周奕最喜歡狗,他們家的小狗一黑一白,白色的叫牛奶,黑色的叫丟丟,因為這個小家夥總是弄丟自己的球。

我送過自己最喜歡的歌手的專輯,我說,一年送你喜歡的,一年送我喜歡的,可惜他不愛聽,這是我的問題,我不會再把喜好強自分享給誰了。

最誇張的那一年是十八歲,我送周奕的除去禮物,還有十幾封信。到底有多少封信我已經忘記了,印象裏我本來是想寫十八封,但實在是沒有那麼多話說。況且周奕的生日連著我的軍訓,白天實打實的訓練,晚上還要被拉到操場唱軍歌,一天十二個小時站的我頭暈眼花,到宿舍還要打著燈絞盡腦汁的給他寫信,回憶起來我隻能說一句戀愛腦真是勇氣可嘉,用這玩意兒發明永動機說不定前途光明。

所以最後我寫的那些信是情景信,“上大學想家了怎麼辦”、“想我了怎麼辦”、“太辛苦了怎麼辦”、“堅持不了怎麼辦”、“和人鬧矛盾了怎麼辦”……

這些心一筆一劃,寫錯字了的,我就毫不猶豫的扔掉重抄。

它們被我工工整整的蓋上火漆印,光是融化那些蠟粒就花去我一下午的時間。

我再也沒有那樣的十八歲了,換句話說,其實是我再也沒有那麼多的感情,那樣的心力去寫那麼多信給一個人了。

如今我會挑精美的禮物再發一段像模像樣的微信消息給旁人,當做是生日祝福。我滿不在乎的把這件事情當做笑話一樣的和旁人偶爾提起,但其實每次想到還是會為當年18歲伏案的那盞台燈而微微的心顫。

此情無計可消除,非幹懷人,不是悲秋。

那年鍾娛真是很癡,也真是癡得很美。

然後在我二十歲,算是人生一個小小的節點,他忘記了我的生日。

我硬是沉得住氣不提醒不做聲,直到我已經約了朋友出門才漫不經心問他是不是忘了什麼。他很委屈的跟我說他前一天在發燒。

我沒有說話。

因為我想起來,十八歲那一年寫信,為了可以提前準備好這一份大禮按時送到,我是早在一個月前就緊鑼密鼓開始買東西做準備,倒計時算好每一天,我不會因為發燒錯過,因為我提前就記得。

周奕小心翼翼的問我:你現在還需要我過去找你嗎?

我說當然。我承認這樣有點沒出息,但是兩年沒見我真的太想他了。過會打電話,周奕說在黃金書屋給我挑禮物,作為中文專業的學生我有點驚喜,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送我生日禮物。

然後我收到了19.8文具盲盒兩個。

周奕叮囑我:“拆出來了什麼記得回家告訴我噢。”

拆出來美羊羊塑料文具盒兩個,幼兒大花發繩一套,兩個字帖本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總之又用不上又不好扔的東西,朋友銳評:“一堆破爛。”

哪怕他給我寫封信,或是挑一本書,我都不會覺得自己這麼受羞辱。

那年吳女士給我的生日禮物是從香港帶回來的一套黃金首飾,手鏈是我喜歡的疊戴款,項鏈的吊墜精巧又大方,恰恰好懸在我的鎖骨旁。吳女士問我周奕有沒有送我生日禮物,我不動聲色,我說:“沒有。他不愛搞這些東西。”

我不想讓吳女士知道她被捧在手心的女兒被人這樣怠慢,我怕她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