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嗡嗡的說話聲將我吵醒,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覺睡醒手臂微微的有些麻,我支起來錘錘胳膊,一隻狐狸造型的銀手鐲順勢從腕間滑下來。
狐狸手鐲?
這隻手鐲是吳女士送我的十六歲生日禮物,狐狸首尾優雅的蜷曲,構成一個圓,上麵刻了一行英文,大意是:“得到想要的愛,一生一世。”但這隻手鐲在我大二的第一個學期就斷掉了,我無心修理它,自此就一直斷在那裏。
現在它完好無損的戴在我腕上。
上課鈴響了,剛才喧囂的人群安靜下來。地理老師走進教室,提醒我們這節課講練習題。
“想什麼呢?”周奕轉著筆漫不經心的捅捅我。見我一言不發,又瞄了一眼我的書桌:“右邊往下第三本,藍色封皮的。”
我的胳膊發麻,頭也是木的,昏迷前劇烈的疼痛讓我覺得此刻猶在夢中,身體很沉,如同溺水的人剛剛被撈起。我直直的看著他。
周奕此刻也顯得有些不自在,他躲開了我的目光說:“又生氣了?”他繞開我的胳膊直接將書抽了出來攤開在我麵前。“真拿你沒辦法。”
我翻開看了看封麵的科目和年級,又抬頭看了一眼他,強自按壓下心頭所有複雜的情緒。
這不是夢,人腦造夢能力還沒有那麼複雜與精巧,沒有辦法模擬算法過大的事物,比方說幻燈片或者包羅萬象的手機。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人做夢時夢裏很少會出現手機和電腦等等現代電子產品,即使出現它們往往也無法正常使用,簡單來說,就是過載了。
而此刻,地理老師的幻燈片正播放著亞馬遜河流的一集紀錄片,中英文字幕對應的清清楚楚,分屏上他正在為我們搜索水文特征,跳出來的搜索引擎內容詳實,應有盡有,顯然已經超出了做夢可能有的範疇。
我重生了。
重生到17歲那年,高二,白色校服短袖,綠樹成蔭的夏天。
此刻周奕同我說的這些看似無厘頭的話,是我們第一次吵架。他是性格極其內斂又溫和的人,我從沒有見他和誰吵過架紅過臉,與此相對應的,也就沒有見過他和誰走的更近一些。
因此這唯一一次可以稱得上是摩擦的事件,也就讓我印象格外深刻。
我知道他性格沉默溫柔,有時即便受了委屈也忍耐過去,前幾天碰到我們倆共同的初中同學,那是一個非常英俊又傲慢的男生,同我說了一些辱慢周奕的言語,大意是覺得他不夠潮流和有趣,形單影隻,是個怪人,周奕還沒說什麼,但眉頭明顯擰了起來,可我是個炮仗,像這種自以為是的裝逼小夥忍不了一點,我出頭懟了他。
回到教室周奕仍然悶悶不樂,我實在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以為是我言行無狀,使他也覺得我同那英俊男生是一道的,手足無措的跟他解釋我沒有那樣的想法也不會相信那樣的話。
周奕一直沒有說話。
我開始保證我今天一整天都不會隨便爆粗口罵他,他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我要氣死了:“哥們兒,你一直裝慘遛我玩兒呢????”
他一本正經:“今天不能罵我。”
然後他小聲嘟囔了一句話我沒有聽見,但是我冷笑一聲算是敷衍他了。他反應異常激烈:“你你你聽見了?”
我:“?”
然後我開始威逼利誘讓他說出來。
最後以明天早上給他帶我家小區門口巨好吃的那家河南肉夾饃做早餐為代價,這貨湊到我耳邊輕輕的說:“真可愛。”
他沒說什麼可愛,也沒說什麼樣子可愛,但是刹那間我的心跳就漏了一拍,我想周奕這樣的乖寶寶,安靜沉穩的好學生怎麼也會整這些花裏胡哨的曖昧。然後他迅速離開了我的耳畔,一股熱氣靠近我的耳邊,又迅速的抽離開。
我看見他的耳根,是通紅的。
這件事情過後,我們的關係開始曖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