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跟便宜兒子陳峰,大眼對小眼,相顧無言。
陳峰在等她像往常一樣,主動開口關懷他們,主動去煮飯洗衣。
周茉卻在打量他,陳百金對這三個孩子好得很,把孩子養的白白嫩嫩,身上穿的還是柔軟的細棉布衣裳。
而她,一身粗布麻衣。
僅有兩個補丁,相對於其他村民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衣裳來說,確實好了太多。
擱以前,原身樂意的很。覺得就應該對孩子好,當娘的再節省都沒關係。
“娘?”見周茉兩眼發直,像是神遊外空,陳峰喊了一聲。
“嗯、嗯?什麼事?”
陳峰小小的人蹙起眉頭,嘴唇囁嚅兩下,到嘴邊的要求又咽了回去,重新斟酌著開口。
“娘你別難過了,自己把自己氣病倒,豈不是讓那些壞人惡意得逞?爹已經不在了,娘一定要好好的啊。”
嘖嘖嘖,聽聽,聽聽,什麼叫說話的藝術?
周茉擠出一抹笑,心想這些話要是給原身聽到,不得感動得哇哇哭!
這個小崽子,看似字句都在為他娘擔心,實則是半點不提自己小,還需要被照顧呐。
她就不信小孩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世。
就算陳百金死的著急,也不可能沒留後手。
畢竟陳峰剛學說話走路時,陳百金就著急給他啟蒙,三歲就熟背《三字經》、《千字文》,《增廣賢文》裏隨便拎出一句都能解釋清楚意思。
妥妥的天才兒童。
要說他陳百金一個獵戶,哪兒懂的這些?嗬,為了不讓原身起疑,姓陳的是瞎話信手拈來。
忽悠原身說,他陳家原本並非獵戶,甚至頗有家財,隻是他幼時家中遭了災,闔家上下幾十口人,隻剩他活了下來,流落山中,自謀為生。
短短幾句話就把原身忽悠得懊悔自責,心疼不已。
以防萬一,昔日仇人再尋上門來。
陳百金還讓她把孩子在家中讀書啟蒙之事隱瞞,不要對村中任何人透露出他會讀書識字的消息。
這些情景在腦海中僅僅一閃而過,周茉就已經覺得心累。
下床繞過大兒子,沒說一句話,拿起門後的砍刀,徑自走出院門。
陳峰在後頭看著,眼珠子都瞪圓了。
飛快衝出門,又扭頭回來,從屋裏牽出弟妹,朝周茉追去。
“大哥,走這麼快幹嘛?我們去哪兒?”老二陳青嘟著嘴,磨磨蹭蹭不願意動。
“大哥二哥,我腳腳酸,走不動了。”這是老三陳笑,紮著包包頭,撒嬌聲都透著軟萌可愛。
陳峰停下,把妹妹背起來。
“娘不對勁,拿著砍刀出去了,我怕她出事,咱們快追上去。”
“啊?!”陳笑被嚇得小腿一蹬,蓮藕似的白胖小胳膊主動抱緊陳峰脖子,“那大哥你快點跑。”
背著一個拖著一個,陳峰也才五歲,走的吭哧吭哧氣喘籲籲。
這邊,周茉循著記憶,很快找到村中裏正家。
舉起砍刀,用刀背急促有力一陣敲,打眼一看,謔,這大木門,夠結實的,一點木屑不掉。
“誰呀誰呀!叫魂兒呢?”
院子裏傳來婦人罵罵咧咧聲,隻等腳步聲走近,大門被一把拉開,周茉“噗通”一聲利落跪下。
“哎呦!”裏正媳婦被嚇得驚呼一聲,連忙朝屋裏喊。
“孩他爹,趕緊出來。”
喊完又連忙去扶周茉,“陳周氏,你這是幹啥呀?有事屋裏說,快,可不敢這麼跪著。”
周茉低頭醞釀情緒,裏正走過來,正好對上一雙充滿委屈、憤懣、決絕的赤紅眼眸。
“裏正叔,我今日來就是想問一句,村裏是否容不下我們母子?”
先發製人,堵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