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真再次回到這片土地時好像一切都變了,又好像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她走出出站口後停下腳步,猛吸了一口氣,頓時頭皮酥麻得要把腦袋瓜子扯到空中去。熟悉的空氣,熟悉的藍天,還有白雲。
彩雲之南,春城昆明,我回來了!
她在心裏呐喊著,呐喊著過去三年的心聲,在這一刻終於如願。當願望實現後,心聲也就化到風中去了,不會再在心中上躥下跳,搞得人心神不寧。
呼出這座城市的空氣,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場,這種心情像是受盡委屈的孩童終於找到失散已久的母親。但周圍人來人往,這樣當眾大哭不知會引來多少陌生人的目光。忍著吧,堅強的簡真,淚水在眼眶中瘋狂打轉。
如果一座城市給一個人留下了太多的美好回憶,而最後又隻能遺憾離開,那這個人總有一天還會再回來。過去三年,簡真在深圳待過半年,後來又去了上海,在上海工作一年後還是感覺自己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但迫於老家父母的壓力隻能暫且在魔都為了生活苟活。還記得兩年前剛入職不久,公司團建會上簡真因不勝酒量被領導和同事笑話。
簡真,你不行啊!微笑中帶著一絲絲嘲諷。
她當時以笑臉相迎,過後在洗手間嘔吐時卻在心底怒罵:如果我們這個民族以酒量來衡量一個人到底行不行,那我們真的還有希望嗎?
臉上的微笑並不能掩蓋一個人內心的想法,她那時明顯感覺到心靈與肉體撕裂時的疼痛,雖然她在校園時見過肖四方因這種感受而極度痛苦,但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人與人的感情並不相通,我們互相之間哪怕能夠通過交流和感受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增進百分之一的相通和理解,或許我們不會感覺自身與環境格格不入,或許他人的內心能夠讓我們輕鬆走入。
那晚的簡真還未醉到不省人事,最後還是靠同事扶著回到出租房,她的身體已經臣服於這座城市,已經淹沒在窗外的車水馬龍中,但心中的那一絲清醒還是讓她的思緒漂浮在空中,在空中回望著每天上下班無盡的通勤時間,還有一筆筆令她不舍的房租。
在這裏,何來生活?我隻剩下生存。她在心中暗暗發誓,等自己攢到一筆錢後還是回雲南,回到那個一切都慢悠悠的地方。
春城的夜空中隱隱約約繁星點點。
嗡——嗡——嗡——嗡——
即使你的思緒飛到廣袤的太空,強勁有力的手機振動也能瞬間把你拉回來。簡真摸出手機,是老家的媽媽打微信視頻過來。她掛掉視頻換成電話,謊稱流量不夠,簡單說了幾句就掛掉了。電話那頭的媽媽還以為她在上海,剛下班回到住處。此時,距離簡真向老板遞交辭職信已經過去一周時間。
重回昆明的事情簡真早已定下,沒想到第一次跟父母提出時就被母親直接否決,之前她也再次跟父母商量過這個事情,但母親還是堅決不同意。那就算了吧,不如來個先斬後奏,她想在昆明安頓好了再跟父母好好談談。畢竟,她不願意再在上海將就下去了。每個人對生活的感受是不盡相同的,自己感受如何隻有自己最清楚。同樣,每個人對於意義的判定也不一樣,而當生活和意義這兩個概念結合後,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就更大了。
在酒店安頓好以後,簡真看著窗外馬路上的燈光,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湧上心頭,同時伴隨著的還有一股隱隱的孤獨。自從走出校園後,孤獨仿佛成為了生活的腫瘤,不管你接受也罷,排斥也罷,它一直在生長,隻能尋求遏製,卻無法永遠消除。簡真想,即使完全消除又能怎麼樣呢?她早已不在相信生活還可以向以前那樣完美快樂。
是啊,那時的生活真完美,那時的生活真快樂。可惜再也回不去了。那股淚水終究還是湧上來了,那就讓它湧上來吧,至少是從心底湧上來的。簡真坐在床頭任由滾燙的淚水在臉頰上馳騁,最後一滴一滴摔在地上。
簡真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才睜開眼睛,昨晚的情緒已經煙消雲散,看著窗外明亮的陽光,她突然彈坐起來,與房東約好的十點半看房,眼看著時間就要來不及了。她急忙下床洗漱,走出電梯時才意識到沒拿手機,於是又慌忙回去拿手機。害,那麼著急幹嘛呢?她一邊計算時間一邊和房東發消息,湊巧房東那邊也要遲到一會兒。
這間一室一廳是簡真在上海時通過房東的朋友圈相中的,那時她剛好在辦理離職手續,離開上海去昆明的計劃已經完全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