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不二,今年9歲。躺在床上的這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是我父親。
沒錯,就是父親。
我是被他收養的。半年前,剛剛入冬,天氣似乎比往年更加寒冷,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我一家一家的敲門想要討一些飯。可是,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自身尚且難保,又有誰會管一個和自身無關的人呢?
但我沒有放棄,因為再要不到飯,我就要餓死了。
上一次吃飯吃的什麼呢?好像是在路邊摘得野果,可真夠酸的。吃完以後差點把飽肚的水都吐出來。再上次呢?好像是一個好心的婦人背著家裏人塞給我半個窩頭,玉米麵混著野菜的啊!要是能再吃一口,死了也行啊。
最後,我倒在了張老頭的門前,我好想睡覺,但是我知道不能睡,睡著了就醒不過來了。
而後,在迷迷糊糊中我聽見一聲聲的咳嗽聲,由遠及近,之後似乎又聽到一聲很長的歎氣聲。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就躺在了張老頭家裏。
張老頭無兒無女,會點醫術,在鎮子裏勉強能混個溫飽。救了我的第二天,他就收我當兒子。他供我吃食,我給他收屍。
之後,他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帶我出去行醫,之後就隻能躺在床上教我一些方子。再到現在,張老頭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了。
要說我對這個名義上的爹有多深的感情,那有點自欺欺人。但是他對我有活命之恩。
要說報答,現在的我除了可以在他死後給他立墓,似乎也沒什麼可以做的了。
張老頭前幾天神誌清醒的時候就已經把身後事給我交代清楚了。家裏剩下的錢糧足夠我再吃喝幾個月,棺材和壽衣他早早就備下了。讓我在他死後換上壽衣埋在霧山一個小池塘的旁邊。
那裏我去過,風景確實不錯。
我拿著毛巾準備給張老頭擦臉,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知道,他要走了。
張老頭眼裏的光一點點消失,就在這時他仿佛看到了什麼,拚盡全力想把手抬起來,但終究還是沒能做到。眼裏的光也被吞噬殆盡,變得無神。
我過去幫張老頭把眼睛合上,我不知道最後他想到了或者看到了什麼,竟然死不瞑目。我隻知道我接下來該為他準備身後事了。
我把老張頭的衣服脫下,令我驚訝的是,他身上有許多傷疤,其中一些疤痕甚至很奇怪,是一個個圓洞狀。也許老張頭過去也有一些故事吧。
當我拿出壽衣打算給他換上時,壽衣裏掉出一本書,和一封信。那本書沒有名字,我打開信,老張頭又和我強調了一遍要把他埋在那個小池塘邊,同時告訴我如果要離開這裏,最好把那本書裏的東西練一練,之後又說世道艱辛,但隻要活下去就有希望。對此我不敢苟同,亂了這麼些年了,那裏有什麼希望呢?
我給老張頭換好壽衣,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放到棺材裏,又給他整理了一下。推著推車把他運到了霧山。又用繩子拉著棺材進了山,把他埋在了小池塘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