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笙笙主動到路昀川座位邊,路昀川像早知道她會過來一般,貼心地讓侍者備好坐椅。
等司笙笙坐下,路昀川才小聲詢問:“笙笙找我有什麼事嗎?”
“slox,”司笙笙喉嚨發出一個音節,這是那晚黑發男說的那句話中的一個詞,她隻記住這一個詞,“你知道它是什麼意思嗎?”
路的川黑眸溫潤泛著柔和的光,像個長者耐心地解答小輩的問題:“它是安息的意思,這不是克萊依語,是伽藍語。”
司笙笙對路昀川看她的眼神極為不喜,這種情感來得莫名其妙,像是突然出現,又像是潛伏很久。
她的黑眸對上路明川的黑眸,嘴唇微動:“路昀川,用什麼東西才可以撕破你的偽裝。”
路昀川眼眸瞬間發生變化,又瞬間歸於平靜。這速度之快連機器恐怕都捕捉不到。可這一點的表情變化在司笙笙眼裏卻是慢動作,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眼裏醞釀著的可怖風暴。
可風暴中心突然顯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像白紙中心滴了一滴墨,墨落到又紙麵迅速韻染開來。
這一絲笑意也是一樣,飛速韻染將風暴掩蓋,讓路昀川重新變回那個溫潤的少年,仿佛剛才的犀利和鋒芒隻是司笙笙的錯覺和臆想。
“你。”
這一聲是在回答司笙笙剛剛的問題。
司笙笙很肯定的一字一句的對他:“你,在、騙、我。”
她說的很直白,不帶一丁點猶豫。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是對視也似對峙。
路的川倏地笑了轉移話題;“笙笙不是問我slox的意思嗎?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司笙笙清楚路昀川看出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給她台階下。而那個問題是她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她當時鬼使神差的就說出口了。
路明川很危險是她很早就得出的結論,到現在一直沒有變過。
司笙笙順台階而下:“伽藍語是什麼語言?”
“是古語,是在幾萬年前幾乎被滅族的伽藍族語言,司家一脈是伽藍族的幸存者,明月夫人是伽藍族族長,目前公開的史書上隻有這麼點兒記截,詳細的,司家倩絲塔上可能有。伽藍語完整保留下來的隻有一些詞彙和幾個句式,但是伽藍語很難學,要學習這一門語言,你就必須完全摒棄克萊依語的發音準則,它們沒有任何的音節相似,要做到這一點很難。”
司笙笙若有所思。問道:“那你會嗎?”
路的川搖頭:“我不會。”
“喏,這以後就是我們住的地方。”少年右手拉著少女的手,用左手指著一片白。那片白上蹲著,坐著很多人,很擁擠。每個人的眼中都是一片血紅或渾濁。
少女眼裏映著這副景象,很驚詫,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你怎麼和嬌小姐似的。”
“你不會真是從哪個貴族宅院裏逃出來的小公主吧,嗯,那我算是撿到寶了。”少年笑著拍拍少女的肩。
少女皺眉看著幾乎與白光融為一體的廢墟。
“這怎麼是白色的。”
少年解釋,對少女的嫌棄沒有半分不滿:“這原本是黑色的,以前是一個科技園。可能這裏的環境太差,他們搬走,用炸彈炸了這裏,還用白色的染料把這染白。大概率是知道以後這會成為貧民區,覺得我們這些人不配住黑色的房子。”
坍塌的白色廢墟是科技風暴襲卷過後遺留下來的殘骸,飛揚的塵沙落定,沒有人會記得這裏曾經的繁華,連這片破敗的土地,也不曾印上時光的痕跡。而時光給予這裏的是更加破敗,蒼涼的景色。
少女的視線一一掃過廢墟裏住著的人,喃喃道:“他們怎麼這樣。”
那些人走,原本是不必炸掉原來的科技園的。
“哎喲,我的小公主,你真是不懂我們下層人民的生活,沒事,白色也好看,”少年安慰。
這可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少女抿唇,黑色在克萊依是身份的象征。
少年攬過少女的肩,指點江山:“小公主是要住城堡的,等我以後有錢有權了,給你建一個更大的城堡,比現在的皇宮還大,城堡不要黑色的,要白色的,白色多好看,不要刻板印象。”
少年說的很認真,仿佛現在眼前不是白色廢墟而是白色城堡。
少女聞言終於笑了,眼眸彎彎,為什麼描述她的笑要從眼睛開始,因為她是天生的含笑麵。
她笑的不是少年給她描述的未來而是她知道少年的話成不了現實,但看他意氣風發的樣子,又不忍心打碎他的夢。
沒有人會嘲笑一個少年的天馬行空,因為他們的未來可能會奔赴星海宇宙。
少女的心裏有隱秘的期待,她現在立足的是克萊依的中層,從這往上看是血雨腥風,重重地獄,往下看,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她希望少年可以踏破地獄,可他不過隻是個吟遊詩人,隻是個少年。
克萊依的等級製度有多森嚴,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少女在心裏唾棄著自己,還真是瘋了。
“小公主,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少年抱怨聲響在耳邊。
“我在聽,”少女說,“還有…”
“還有什麼?”
“不要叫我小公主。”
少女從地上抓灰朝少年撒去,少年中招,少女趁他未反應過來,又抓一把灰。
少年連連討饒,嘴裏還念著:“小公主要不要白色城堡。”
“要的。”
在少女眼中白色城堡不隻是白色城堡。
………………
有人尖銳喊叫,聲音淬毒,其中的怨恨積聚很久,像是終於找到爆發點一樣,炸響在人耳邊:“剝削者可憐被剝削者的苦難,你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
“貴族的榮耀沒有讓我們分到一星半點!但貴族犯下的錯卻要我們承擔!他們站在神壇睥睨星士,我們在淤泥裏熬不出頭!在我們饑腸轆轆的時候卻歌頌著貴族的讚美詩!!!!”
機甲掃射聲充斥這方土地,機甲掃射之下是站著的民眾。
司婉婉睜開眼,伸手摸著側頸,回頭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這是端夙的休息室。
她又狠狠閉上眼,怎麼夢到不知道是哪個年歲的往事。她不常做夢……腐朽的歲月就讓它爛在回憶裏。
端夙從研發區回來就見司婉婉目光放空,眼神渙散,沒注焦在某個點。
她在發呆,端夙很少見到這樣的司婉婉。她一直很鬧騰,哪怕在她很無聊的時候,她也不會讓自己靜下來,她盯著司婉婉看好一會兒,退出休息室。
落日水榭
司幻五指不停敲擊桌麵。發出雜亂的聲音。敲擊的頻率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雜亂。
“咚——”一聲後,司幻停止敲擊,“來了,你沒走。”
“哎呀,我目前是走不了的,我還沒宣傳到位。”一個男人靠在司幻身後的柱子上,他雙手抱胸,目光落在司幻發頂。
司幻淡淡道:“司家沒有趕你走。”
男人雲淡風輕地分析:“司家這邊早就被各方勢力滲透了,你以為婉夫人不知道嗎?她知道但並不想管,保持著司家與各方勢力的微妙平衡,讓一群自以為是的蠢貨放心,隻要沒有觸碰到一些敏感地區或機密,克羅衛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司家的那邊便是一粒塵埃都飄不進去。不過,那邊的管家蘭因倒是個很有趣的人。”
司幻低頭把玩著袖帶,聽他如此說,哼笑:“你倒是很了解婉夫人。”
“了解麼?談不上了解,我們可是專門成立了一個團隊來研究婉夫人這個人。”
“研究她的什麼?”
“她的思想,行為以及…一切。”
司幻噗嗤一聲:“我猜你們應該一無所獲。”
男人攤開手道:“也不算一無所獲,三日後將在潛行州接受一審,畢竟妘家在潛行州。.一審之後,便移交第二監獄。按照克萊依的法律關上個十幾年就出來了。”
司幻表情變化莫測,那雙眼睛變得銳利。嘴唇翕張間,吐出一句話:“出來之後的生活,他就不好過了,或許從他關進第二監獄時,他的人生就完了,他的棋局輸了,再無翻盤的可能。”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從不跟無名氏合謀。”
“小姐,你不妨回頭看一眼我。”
司幻沒有動,“告訴我,你的名字”。
男人妥協:“端木冉。”
“你們為什麼要執著於一個名字,司小姐要回來了,你好自為之。”
聽到“司小姐”三個字,司幻微不可察地蹙眉:“她怎麼陰魂不散。”
男人沒回她的話,自顧自感歎:“在司家密謀還挺刺激的。”
司幻回頭,男人走了,刺不刺激不好說。她隻知道她選中的休息地是繭房。繭房顧名思義,它可以阻隔外界的信號和精神力,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談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