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心理學上說,當你夢到一個人,不是他在想你,也不是他在遺忘你,是你的潛意識一直都有他,於是以夢的形式告訴你,你一直在想他,從未放下過,他頻繁出現在你的夢中是因為你的身體感受到了想念,偷偷替你見了朝思暮想的人。
宋今禾從模糊的夢中醒來,坐著想了一會兒,想讓夢中的一些細節再清晰點,但腦海中始終朦朧如霧,讓蘇醒的她隻剩下支離破碎的片段。
已經好久沒夢到他了,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總是頻繁夢到。
起身走到窗邊,皓月當空,夜晚涼爽清澈,寂靜如空氣般可以呼吸,左右睡不著,便披了件外套往閣樓去了。
家裏的閣樓為宋今禾改成畫室了,布置得十分舒適,她有時候一待就是一天。
推開門,入目的是四處掛在牆上的畫作,輕車熟路的坐在畫板前提筆作畫,半夜從夢中醒來帶有的淡淡憂愁隨著作畫的投入漸漸散去,柔和的燈光灑在她身上鍍了一層細碎的光澤,長長的頭發用鉛筆隨意挽起低垂腦後,幾縷碎發安靜的散在臉龐。
唰唰唰——隻聽得到見她落筆的聲音,風從窗縫鑽進來,在畫板上盤旋,好奇地掀起卷紙的一角。
她不想讓時間稀釋那段記憶,所以總是用畫筆記下,微冷的淩晨,她坐在閣樓畫了很久。
畫完停筆,隨意躺在柔軟的地毯上,透過天窗看著黑色的天幕,今晚下過雨,雲層重疊,霧氣繚繞,看不見一點星光,隱隱約約的隻能看見一輪冷月。
她覺得夢中的那個人倒是和這輪被雲霧攔住的月亮一樣。
他就好像是一輪月亮,一輪雲山霧罩的月亮,永遠高懸黑夜。
氤氳不明,模糊不清,連綿的陰雨打濕了晨曦。
她隻能在天穹下肖像月的光。
“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你,我快要忘記你的樣子了。”
第一章
“什麼?!你要跟小叔同居了?”
“不是同居!是現在疫情封控,我被封在這了!”
宋今禾聽見許諾震驚且添油加醋扭曲事實的話語,不由地默默扶了一把汗,一時無語。
“既來之,則安之啦,反正你也想多了解他一點嘛……”許諾一改調侃玩笑的語氣,轉而溫言細語好好安撫她的情緒。
宋今禾隨便找了把長椅坐下,抬頭看向高樓,陷入沉思。
前幾天和嚴少煊和許諾去參加聚會,回來時讓他小叔順便把宋今禾送回學校了,下車的時候把外套給了她。今天閑下來,才想起來他的外套還沒有還,從幹洗店取回外套,問過嚴少煊住址之後,她就親自把衣服送上門了。
一個小時前。
柏華府,離北城外國語大學不遠,原來真的順路。這裏是高檔住宅區,安保和私密性都十分強,但看著她拎著幹洗店的袋子,保安隻當她是送衣服的,登記了信息,測了體溫就放她進去了。
敲響房門,站在門口等待那一刻,不知道為何,竟然有些緊張。
打開門那一瞬間,嚴既清明顯有點吃驚,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宋今禾?”
抬起手上的衣服搖了搖,揚起一個甜甜的微笑:“衣服洗好了,我送來給你。”
他並沒有如前幾次見他一樣穿著正裝,而是休閑的家居服,頭發也十分隨意,蓬鬆得想讓人揉一把。
“嚴少煊告訴我的地址。突然上門,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宋今禾突然覺得自己唐突了,像犯了錯的小孩兒一樣低著頭解釋。
接過她手上的衣服,“沒事兒。”說完就轉身走去,留下句“進來吧。”
一踏進房內,淡淡的檀香就充盈在四周,設計風格是中西合璧,整個色調溫和,簡約幹淨,客廳麵對著一麵大大的落地窗,景色盡收眼底,一把長長的樓梯通向二樓。
他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卻沒有跟她搭話。
安靜的環境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喝完水就道謝打算離去,他讓她再等一下他叫司機來送她,但她拒絕了,說這離學校很近,可以走回去,看她堅持嚴既清便隨了她的意。
不過她並沒能出去,好巧不巧,偏生遇到疫情封控,她就這樣被封在柏華府了。
“你等我問問嚴少煊怎麼辦。”
才掛斷電話,天空就飄起了雪花,漫天飛舞,就像春天的柳絮一般,似煙非煙,似霧非霧,飄飄灑灑,紛紛揚揚,擁抱著闊別三季的大地。飄飄渺渺的細雪,靜靜地落在遠處幾株橫斜的梅花樹,雪聲瑟瑟,像一幅淡墨山水的留白。
北城在今天落下了初雪。
宋今禾是南方人,很少見到雪,所以每一次見到雪都充滿驚喜,抬頭看著漫天的雪花落下,落在臉上,落在手心裏,冰冰涼涼的。
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卻突然覺得頭頂的雪停了,抬頭——看見黑色的傘頂。
轉身,嚴既清就這麼出現了,他左手依舊拄著拐杖,右手舉著銀色傘柄的傘,他的手指瘦而修長,骨節分明,指甲圓潤幹淨,淨白的皮膚下是明顯的淡青色青筋,外麵套了一件長款黑色大衣,在雪中的他仿若遺世獨立的謫仙,又像一棵孤傲的青柏,又仿佛淩霜傲雪的梅花。
這一刻全世界隻有雪聲瑟瑟,看他眉眼柔和,宋今禾突然覺得他就像這漫天的雪一樣,冰冰涼涼的,但摸起來卻是柔軟的,一旦落在溫暖的手中,那他就不再是晶瑩的雪花,而是一汪澄澈的水。
“走吧。”
嚴既清才看到通知柏華府被封控管理了,看了一下時間就想到她沒能出去,果不其然,在樓上就看見她站在樓下玩雪。
他舉著傘,兩人一起走在雪中,宋今禾想起一句話,一起看初雪的人會一直走下去,那就像這樣一直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