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她一直低著頭,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他沒有勇氣接近。她掉轉身,走了。”
如果發問:《花樣年華》講述了一個什麼故事?答案想必是非常簡單的。但倘若探究《花樣年華》是一部怎樣的電影,恐怕包括導演王家衛在內的所有人都會給出含糊曖昧卻又大相徑庭的解答。男女之情本就是這世上最難以琢磨透徹的東西,更不必說王家衛、張叔平、杜可風等人在敘事、光線、鏡頭等處大做文章,將一個“婚外情實驗”最終造就成一部欲說還休又耐人尋味的情感浮沉記。在花費電影雙倍時間逐幀欣賞並做下筆記後,我便嚐試從我的視角再次走進這段充斥著高飽和紅色的花樣年華。
敘事:緩慢且淩厲。
這是一個一句話就能講完的故事,而王家衛也並沒有在敘事結構上耍什麼花招。電影的大部分都采用了線性敘事,在柔和的燈光下,王家衛似乎在不緊不慢地講一個市井故事,緩慢的節奏將人內心的感情無限放大,你有充足的時間看到蘇麗珍臉上劃過的悲傷,有充分的機會看到周蘇二人從“逢場作戲”到真情流露之間的微妙轉變,你甚至能看到與蘇離別後,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周慕雲嘴角浮現的不隻是痛苦還是慶幸的詭異微笑。《花樣年華》的敘事如此緩慢,能夠把你帶入到六十年代的香港小巷,給你幾乎身臨其境的感覺,很短暫地,你也參與到了那段花樣年華。
但與此同時,《花樣年華》的敘事跨度又是前所未有地大,情節過渡又是如此簡潔。這與上一點並不衝突,王家衛實際上在緩慢且慵懶地鋪陳單個情節,卻又將這些情節極為淩厲地進行拚接,與此同時,他在敘事上進行了大量的留白,而本片剪輯師張叔平更是大刀闊斧,將全片剔除一切情節上的廢筆,最終將花樣年華塑造成多一分鍾則紛繁冗長,少一分鍾則莫名其妙的程度。那麼觀眾將如何跟上故事情節的同時又不忽略時間的跨度呢?這就要提到《花樣年華》的最大亮點:細節。
細節:抽絲剝繭,耐人尋味。
首當其衝的便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張曼玉的多套旗袍。《花樣年華》中,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一共換了47次旗袍(其中有將近30套不同的款式),這並非是從某處拷貝的數據,而是出自我本人的一一查數。蘇麗珍的旗袍是把握敘事的第一要素,每換一次旗袍,即開啟一段新的敘事段落。
正如前文所說,王家衛在《花樣年華》中大量進行留白與省略,比如蘇麗珍入住之時並未展示其與房東太太的詳細對話便直接敲定租住事情、周慕雲這秒按下門鈴欲見房東,下一秒便直接跳轉到周、蘇兩家同天搬家。比如上一秒周慕雲提出欲借給蘇麗珍小說,下一秒便跳轉到蘇還書給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