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誰家玉笛暗飛聲(1 / 3)

臘月二十八,上京城大雪。

樓銜月自邊關歸京,一路風塵仆仆,一進城,就尋了個鋪子坐下,正煮著熱茶一壺,順道聽些市井閑談。

“聽說沒,上修界的仙師們過幾日就到上京了。 ”

“文閣秘撰,確實需要上修界的助力。”

“那豈不是又要有一批世家子弟可以去上界曆練了?”

“哎呦喂,你別說笑啦,世家子弟誰吃那個苦?不都留在朝中當官嗎?要不是小門小戶,高不成低不就的,那還願意去那荒山野嶺苦修?”

樓銜月聽了七七八八,落了茶盞,翻身上馬,直奔福寧寺。福寧寺專供皇家祈福祭祀,同時也接待外邦來臣,但早些年,犯了錯的藩王子弟和罪臣之後也都在這裏苦修。

遠遠地就瞧見禮部的官員侯在寺外,正與主持商討上修界修士的事,樓銜月過去同他們打了照麵。

上京的世家貴族,雖然鮮少有女兒家主持大局,但也並不排斥女子做官或者經商,加上樓銜月背靠皇後,朝中多數人都不敢輕易冒犯。

“不知樓小姐竟是今日回京,多有怠慢,是下官失禮了。不知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樓銜月並不多繞彎子,“侍郎大人大可放心,方才回京,尚未去拜見姑母。本想隨處逛逛,不成想竟是來了寺中,住持,多有叨擾了。”

樓銜月深知樓家勢力龐大,在外臭名昭著,也不想多難為他們,就索性留了下來,“今日雪大,與舊友小酌,特來問主持求個住處。”

小沙彌領著樓銜月進了暖閣的廂房。

房前有幾株墨竹,如今積了雪,影子都投到窗上來了,偶可聽得“沙沙”幾聲,便是雪落了,到那時垂下的竹稍兒就又挺直了。

此處距離戒律堂不遠,樓銜月裹了一件狐裘,提了盞燈,便徑自出門了。

樓銜月站在堂前,並沒有進門,燈影幢幢,她遠遠地就瞧見一道纖瘦的影子,彎著腰,一盞一盞地添著火油。等那人忙完,就跪下對著佛像拜了三拜,挎著竹籃恭敬地退了出來。等出了門,沈安淮才直起身來,忽一轉身……

今夜雪大,洋洋灑灑的,寺裏很安靜很安靜,戒律堂的燭火長明,照得台階上亮堂堂的。

長廊的盡頭,樓銜月一襲紅衣,裹著白淨的狐裘,提了一盞暖黃的燈。

沈安淮一時之間有些恍神,使勁眨了幾下眼睛。

他忽然有了印象,那人是樓將軍之女樓銜月,在陛下和皇後麵前也深受寵愛。他不敢有一絲怠慢,急急地就迎了上去,“不知樓小姐在此,是在下衝撞了”

他低著頭沒敢看樓銜月的神情,隨即又補充,“小姐若是要回廂房去,在下可以引路。”

樓銜月打量著他,沈安淮是上修界某個門派的後人,那門派原本好好在下修界收了些弟子,隻是短短十幾年就帶著整個門派遷往上修界,為了給皇帝表示忠心,這才留下一個孩子待在福寧寺中,那個孩子正是沈淮安。樓銜月明白,上修界與下修界原是沒有什麼爭鬥的,更不需要留下什麼所謂的“質子”。其實也很簡單,沈安淮的出身不幹不淨,沒人會在乎丟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孩子。

樓銜月不由得冷笑。

你看,出身原是不能由人決定的,但偏偏出身又會決定人的命運。

“太冷了,你開個陣避避寒吧。”樓銜月拉緊了身上的狐裘。

“是。”沈安淮雖然並不相信樓大小姐會冷得跑到福寧寺找一個下人開陣取暖,但又望了望竹枝上厚厚的積雪,猶疑她是不是真的很冷。

熒光流轉,沈安淮單手捏訣,開了最基礎的防禦陣,將二人與飛雪隔開。

樓銜月微微抬頭,“過些時日,上修界的人就到了,需要一些修士接待,你若無事,明日大可以去前院見見禮部的人。”

沈安淮趕忙作揖,頓時緊張起來,樓銜月是皇後爪牙,難不成是在試探?

“小人不敢,承蒙聖上照拂,我才有今日。家父留我在下修界,就是要向天子表明衷心,小人會一輩子青燈古佛相伴,不敢有二心。”沈安淮看著著急,最後直接跪了下來。

樓銜月沒有什麼表情,他覺得沈安淮不該如此,至少在三年前,他不會如此,“此話當真?”

“是,小人畢生所願就是代替家族為王廷效忠¯……”

隻是沈安淮話還沒說完,就感覺一股寒氣逼近,寒風裹著雪粒子卷進亭廊,最終化作利刃,直逼而來,他不敢躲。

鮮血順著脖頸滴到地上,四周安靜得可怕,隻聽“滴答滴答”。

樓銜月蹲了下來,伸手抬起沈安淮的下巴,“三年前的年關,我留宿福寧寺,有人告訴我後山有蛇窟,動靜大了會驚擾冬眠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