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梅雨,暈染了山水如畫,雨聲淅瀝,漾起層層漣漪。水霧氤氳,垂釣的老翁披著被打濕的蓑衣,竹排輕舟,有人自遠方而來。
“老人家,”竹排近了身前,抖了抖鬥笠上的雨水,男子朝老翁拱手作揖。
老翁抬眼看去,錦衣華服的公子含笑相問:“老人家可知青嵐山的琉璃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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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案前,半張宣紙平鋪著,空無一字。
白葬月斜倚窗台,一簾細雨蒙蒙,一陣預謀已久的風掀起了那一身軟軟的裙衫。
“娘親!”
一團赤紅色從窗台外躍了進來,一頭紮進了白葬月的懷裏,細細一看,竟是隻赤色的六尾狐狸。
“緋辭,又跑哪瘋了?”
白葬月眉目溫柔了幾分,揉了揉懷中的小腦袋。
“門外來了個人要拜訪娘親,我怎可依他!於是我就幻化了人形把他攆走了,他還不死心,說著什麼乾羽太上皇什麼恭候大駕的話…”
緋辭說到後麵不滿的嘟囔著,接著憨憨的拱了拱白葬月,頗有些撒嬌的意味。
白葬月皺了眉頭,當今世上大陸一分為四,中州為大陸中心,由兩大國割據——乾羽以及東黎。兩大國相互牽製但也未有兵戈相向。
以北九原,以南昆棾,以西螭曜,其餘是一片無際的海域,已知的海域有南方昆棾臨近的溟海,西方淵海,北方琅海。
世間人妖鬼神不計其數,各守法則不相幹擾。但仍有妖族鬼魅禍亂世間,人們苦不堪言。法則頂端的神族為了維護秩序,點化根骨奇佳的人降妖除害,世間便多了修士。
空氣中傳來泥土的芬芳,她看向窗外,風摧折雨打落了一地殘花,又聽得幾處鶯啼燕鳴。
雨停了呢…白葬月摟著緋辭的手緊了緊。
她輕輕的拍了拍小狐狸的背:“緋辭,去告訴斛珠她們,收拾細軟,我們要出遠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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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濃春入夢,窗破月尋人。
書案前的女子挑了燈芯徑直走出門去,月光落了滿階的清暉照在她瘦削的身影上。晚風乍起,樹影婆娑,冷風拂麵,她的眸中也染了些許寂寥。
千年歲月,獨自遊走天地之間。而其中的數百年內見過多少四季變換,朝代更替,看過世間百態,寂寞也如影隨行。她愛清靜,也怕孤獨。
她終於選擇停留腳步,建立了乾羽國,輔佐了第一任王,也讓乾羽從一個小國一躍而成為大國之一。
此後她便退出朝堂,隱居於俗世之外。先後收養了緋辭,斛珠,照梧,橘生四人,日子才不那麼孤苦。
而今,乾羽國來人,怕是再躲避不過了。
“風起了啊...”白葬月喃喃著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夫人果真還未歇著…”
橘生端著一盞梨花蜜羹,輕巧便來到白葬月身後。
“四人中就數你最為體貼…”
白葬月收回思緒轉身輕笑著端起橘生托盤中的梨花蜜羹,清甜在唇齒間散開,白葬月的眉頭也柔和了幾分。
橘生望著白葬月的多年未變的容顏有些出神,年幼時孤苦無依,被夫人收養取名橘生。她依然記得白紗裙上金色流雲熠熠生輝,雙眸溫和向她伸出手的少女。
“你是…誰?”
小小的她不安的看著眼前陌生的少女,滿含希冀而又忐忑。
眼前的人唇角微揚,雙眸含笑:
“白葬月”
後來橘生知道,在她之前還有三個女孩,緋辭,斛珠和照梧。她們都跟常人不一樣,因為她們都不是人,隻有她一個人是人類。
那時候小小的她心中就有了疑問,夫人為什麼總是那麼孤寂呢?明明那樣笑著…
十二年的光陰,她們都長大了,夫人沒有一點變化,她知道,夫人不是普通人,那麼也是妖嗎?她不曾問,也不敢問。
隻要,在夫人身邊就很安心了…
“橘生?”許是喚了幾聲不得回應,白葬月疑惑的伸手在橘生眼前揮了揮。
“啊?哦,夫人,剛剛有點出神…”橘生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她趕忙接過已經空了的杯盞,臉頰微有些窘迫的紅霞。
“有什麼想問的嗎?”她的語氣仍舊溫柔沒有責備。
白葬月用手絹輕拭唇角,看著眼前溫婉動人的少女頗有吾家有女初長成之感。
“我好多想問的,但又不想問。”橘生將杯盞放於托盤之上,看著白葬月似融入月色中的眸子,又低低的問:“我們還回來嗎?”
白葬月輕輕的摘下落在橘生頭上的樹葉:“我們此次一行,不知何時回來,但是你們可以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用我教你們的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去經曆去成長。”
末了,白葬月看著橘生純淨的眼眸忍不住又補上一句:
“願你們仍能堅守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