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慢行駛,不一會便到了梨春樓。
玉煙遠遠瞧見著趙晨曦緩緩從馬車上走下來,迎麵小跑上前:“晨曦姑娘,您可算回來了,有一位公子點名要見您,都等您了半個時辰了。”趙晨曦蓮步微移,行至將至。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未見其人,而先聞其聲。隻是在聲音趙晨曦哪怕化成灰都不會忘記,正是薑紘。
薑紘身著水藍色的衣飾,上鑲有繁複華美的金色花紋,淺繡竹柏,款式雅致,繡紋精美絕倫,身材高挑,薑紘輕搖折扇,唇邊習慣性的帶著一絲笑容,“兩漢李延年的這詩形容姑娘甚是合適,姑娘花容月貌,閉月羞花,昔日百花節一見,令紘見之不忘,思之如狂。”
趙晨曦退卻半步,與薑紘之間多了一道虛幻的距離。趙晨曦嘴角勉強勾勒出一個微笑,卻沒有真正露出笑意,輕輕搖頭,裝作一副禮貌的樣子,微微屈膝:“公子謬讚,晨曦蒲柳之姿,怎敢與漢武帝寵妃李夫人相提並論。”
薑紘聽後哈哈大笑:“晨曦姑娘過於謙虛——紘久聞姑娘極擅音律,故特前往此與姑娘相見,恰巧紘也是略通音律,不知道紘是否有幸,聽姑娘彈一首曲子?”
趙晨曦的手緊緊捏著帕子,帕子被趙晨曦捏的皺皺巴巴,好似她將帕子當成了薑紘,她仍笑容如花,隻是那眼底深處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公子說笑了,晨曦也不過略知一二罷了,既然公子想聽,那晨曦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趙晨曦走至琴旁,整理好衣裳,雙手輕撫琴弦,晚風微微吹過臉頰,揚起的發絲緩緩落下,輕輕撥弄一下,一聲清脆音縈繞在耳畔與這輕靈的夜色交相呼應,雖已是傍晚時分,但漆黑的眸子中仍然看得出有一絲不悅,芊芊玉指在弦上來回的舞動著,獨自在這夜色中舞動琴弦,宛如一幅畫。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
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
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
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
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她沉吟著收起琴弦,整頓衣裳,依然顯出莊重的顏容。卻見薑紘麵色陰沉,快滴出墨水來了,旁人來這裏聽曲不過是來討個樂子,所談的曲子無非不過花好月圓人團圓之類的,哪裏有這用“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嘲諷人在垂死前權勢利欲爭奪的可笑的。不出所料,冰冷的笑意從薑紘的眼眸中蔓延出來,他嘴唇輕啟:“晨曦姑娘果然與眾不同!紘還有別的事,再會!”
趙晨曦望著薑紘離開的背影,目光中蘊含著無盡的惡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將薑紘徹底地吞噬。好一會兒,趙晨曦才緩過來,方喚來小疊將室內的香點的更濃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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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紘走出了梨春樓,一紫衫公子迎麵上前,手指卷著鬢角的頭發,笑的卻有些猥瑣:“哈哈哈哈,薑兄這是在美人那碰了灰?瞧瞧這一臉的不高興。”此人是周縣丞家的公子周燁,與薑紘一起長大,二人狼狽為奸,說句臭味相投也不為過。
“哼,本公子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不過瞧她有幾分姿色,賞她個臉而已,誰知道她那般不識趣。”言罷,他瞧著在一旁曬太陽的狗礙眼的很,竟一腳踢了上去,驚的狗兒汪汪大叫。
“哈哈哈哈,你同這畜生置什麼氣,至於那趙晨曦,她可不是一般的人。”
“一介琵琶女罷了,不過有幾分好顏色罷了,還能有什麼不同?本公子略施小計,便能迷的她不知道太陽從哪裏升起。”
“是是是,我薑兄最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周燁也不再賣關子:“且不說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說的便是她,也不知道她這些年有多少金銀傍身,再說她爹爹曾是虎肅將軍趙暉,趙家雖然落敗,唯剩一女,但其父為官時待人和善,如今倒是還有幾分麵子。不說遠的,就是那效昌的歸德中郎將楊照承當年便與其父頗有交情,曾為趙家上書言情,得罪了大人物,否則以他的才幹,又豈會在效昌做個正五品的官。”
薑紘聽罷,若有所思:“此女,本公子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