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冬。
正月初八,武威郡。
冬風仍緊,雪花如鬥,灑滿了西北山水。
“駕……”
寒風中躥出一騎,宛如潔白的宣紙上染了一滴墨,在天地之間慢慢氤氳開來。
“籲!開門……”
逆著寒風,騎士對著麵前的塢堡大聲喊道。
塢堡上的人揉了揉眼睛,同樣大聲問道:“是十三爺回來了嗎?”
“正是張津!”
張津取下鞍下烈酒,飲了一口,靜待塢堡上的族人開門。
吱呀聲作響,塢堡裏走出兩個人。
“十三爺,您可算回來了。少主君那邊問了好幾次,這才派小人在這裏候著!”
這人一見張津,臉上堆滿了笑容,連忙說道。
張津點了點頭,說道:“張七,少主君在何處?”
張七忙不迭的說道:“少主君在望樓等著消息!”
“好!”
張津一扯韁繩,快步奔向塢堡內的望樓。
望樓在北,直連塢堡中道,可快馬疾馳。
西北戰事頻繁,羌亂百年導致這裏的塢堡兼具軍事、民生兩大特點。
塢堡的構造大氣樸實,牆、垣、角樓、複道齊備。
道路、糧穀倉、木倉、炭倉、馬廄、水井等設施也遠比中原塢堡繁複的多。
張氏立族百年而不衰,塢堡高大堅固,可容納近萬人,養族兵近千。
照理說,張氏是養不起一支千人武裝的。
但是,這又要說一說事情的源頭。
東漢光武帝削弱了地方的武裝,大量引入羌、匈奴、氐、蠻各族青壯為輔兵。
涼州有百年羌亂,各郡縣為了分擔守土禦羌的壓力,將一部分豪強的武裝納入了武裝序列。
每個堡兩百人,都是納入東漢國家財政預算體係的。
當然,張氏從來都隻是收到一百五十人的軍資。
“少主君!”
張津登上望樓,正瞧見張繡站在一張輿圖前。
張繡轉頭看見張津回來,端了一碗溫酒遞給他,問道:“十三,周述那邊怎麼樣?”
張津不敢怠慢,飲盡溫酒,身體恢複了一些暖意。
“周掾史那邊不太妙,現在亂兵已占據城中縣寺、糧倉諸多要地。”
“祖厲(jie,一聲;lai,四聲)長劉雋、縣尉、兵曹掾、賊曹掾亦為麹勝所殺,羌胡亂兵正在城中劫掠。”
“周掾史占據城北,仍在堅守。”
張繡聞言,心下了然,顧不得猶豫,對著身旁的一名壯漢吩咐道:“車兒,點兵!”
“唯!”
胡車兒慨然應聲,快步走到望樓外的欄杆前,敲響了聚兵鼓。
隆隆戰鼓響起,塢堡內各處建築中湧出一個個族兵。
他們持刀帶盾,挎弓持槍,在張氏族中的老卒伍的帶領下彙聚到望樓下的大道上。
下了望樓,張繡翻身上馬,接過胡赤兒遞來的虎頭吞刃點鋼槍,大聲喊道。
“麹勝依勢欺壓祖厲川各部久矣,其狼子野心,行悖逆之事,吾等共擊之!”
五百族兵以刀槍擊盾,應和張繡的喊聲,齊喝“擊賊”!
“出發!”
張繡不再猶豫,策馬狂奔在前,引領族兵五百騎,一路沿祖厲河向南,直奔祖厲而去。
祖厲縣屬武威郡,位於大河的支流祖厲河與關川河的交彙處。
西有烏蘭關,控關川阻金城諸羌;南有草橋關,協冀縣通關中;北臨大河,擁塞內禦北虜。
三麵環水,一麵臨川,地勢險要,號稱“地控三邊,縣據四塞”。
武威郡是涼州行政體係的核心,也是河西走廊的核心,勾連西域、關中,可以稱之為“鎖鑰”之地。
祖厲夾在羌胡之間,位置十分重要。
如果說武威是河西走廊的第一關隘,祖厲就是武威通往關中的第一隘口。
這裏地勢險要,張繡隻帶了五百族騎,尋常時候便是連河岸都不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