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時衝動沐浴,過後又不及時喝藥,鍾塬的身子飛快的衰敗下去。
他沒有感到痛苦或者難受,隻是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之中。
在他偶爾清醒過來的時候,能感知到蘇瓔把他轉移到了一個更大的宅子裏,大概給他找了不少郎中看病,空氣裏彌漫著中藥的味道。
珍貴的藥材像流水一樣消失,在碗中堆成了小山,可惜吃進去的沒多少。
他有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蘇瓔在他床邊睡著了,瘦了很多,眼下一片青黑,憔悴的樣子令人心疼。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眼角,她就驚醒過來。
“妻君……”
蘇瓔愣愣的看著他,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像是要哭泣(˚ ˃̣̣̥᷄⌓˂̣̣̥᷅ )似的。
但是她沒有哭出來,撐著身子笑了起來:“阿塬,你醒啦?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廚房溫著粥,就等你醒來餓了可以吃到熱乎的。”
“妻君……我很好!”鍾塬滿臉笑容,可是不像在笑,反而像是個不倫不類的哭臉:“……妻君……,以後……我可能不能常伴在你和孩子的身側了!”
“哈?”蘇瓔抬了下唇:“等你病好了,我和孩子陪在你身邊都行。”
“妻君……我給不起‘以後’的這個承諾!”鍾塬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在半夢半醒中,他感覺看到了東辰,他抱緊自己,又睡了過去。
…
……
………
鍾塬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個黑夜,房間的角落裏點著一根蠟燭。
他的視力開始變得模糊,隻能隱約看到有個黑影站在床邊,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那居然是乳公。
他們好像很久沒見,再見麵的時候,乳公充滿青春活力的氣息,而自己纏綿病榻,明顯命不久矣。
鍾塬躺在床上,露出在外的手臂蒼白得嚇人,可以看見清晰的青色筋脈,乳公站在一旁,聽著他輕微無力的呼吸,看著他那萬念俱灰的眼睛,仿佛隨時會消失似的。
“乳公,你是來替我收屍的嗎??”鍾塬眯起眼笑起來,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會被風吹散一樣:“那你還得再等一等。”
喉嚨幾乎被哽住,他緩了緩,才開口,聲音啞得嚇人:“側夫,你不會死的。”
他近乎自欺欺人地說:“我會找大夫治好你,就當作是我想爬床的懲罰。”
乳公伸手握住鍾塬的右手,他的手太涼了,碰一下足以讓人皺起眉頭。
乳公說:“側夫,你要好好的活著。就當是為了你自己,亦或者是為了你的孩子、你的妻君。”
鍾塬看著他,又有點困,想閉上眼睛,聽見他說:“若是你沒了,孩子交給後爹撫養,你能確定對方是不會苛待虐待你的孩子麼?就算好好對待,能比得上親爹麼?”
鍾塬閉上眼睛,內心想著,想,他怎麼會不想活著,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生死由命啊!
剩下的日子,鍾塬又陸陸續續的見了側夫侍夫們,他們大多隻來得及說幾句話,沒忍住掉了眼淚。
最後,他見到了消失已久的蘇瓔。
他和她對視了一會兒,輕聲說:“妻君,求你……不要……在兒子八歲之前,告訴蘇琦,他的爹爹死了。”
“蘇琦?”
他聲音艱澀:“這是我給兒子起的名字。”
他眨了下眼,他明白自己已經是油盡燈枯,臉上的神情脆弱得像個孩童。
蘇瓔衝他彎了彎唇“:阿塬,你很厲害的,你再努力挺一下。”
鍾塬哀傷的說:“你總是這樣,不要錢的誇獎張口就來。”
好苦惱,她很迷茫,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她慢慢,慢慢地歎了一口氣,“對不起。”
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
鍾塬顫抖著手去探她的額頭,然後伸手摸她的手臂,在他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鍾塬哀求著說:“妻君,或許我真的是不祥之人求你,再多看我幾眼,再和我多說幾句話。”
這一刻的鍾塬,成了一個愛哭鬼。
等到再次天亮的時候,床上的鍾塬已經徹底失去了呼吸。
沒有流淚的蘇瓔隻是默默的安排著喪事。
然後提拔了笛羽笛納為側夫。
看見這一幕的夫郎們,內心感歎,妻君終究成了冷心冷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