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瑰隻感覺本來還跳躍的心髒，好像被人生生從胸膛裏剖出去一般。
每一次呼吸都痛得鮮血淋漓。
秦女士像是沒看到秦瑰逐漸腫脹的臉頰，亦沒看到她眼裏的破碎一樣，轉頭問警察：
“同誌，我能去跟那些記者聊一聊嗎？”
警察雖然厭惡秦女士的做派，但畢竟現在不是正式拘留，隻是看管，按照法律來說，秦女士是有這個權利的，遂點點頭道：
“當然。”
“謝謝。”
秦女士道了一聲謝，便與秦瑰擦肩而過，徑直往派出所大門口走。
秦瑰散落的青絲隨風飛揚，如青煙，似墨霧，垂在褲邊的削蔥根的指尖，動了一下，想抓住路過的什麼，但終究是沒有力氣抬起。
等了整個半夜的記者，看到有人從派出所出來了，自然不肯放過，下了車，一窩湧地擠在了派出所大門口。
數不清的攝像機、補光燈嚴陣以待，一個個話筒遞了過去，聲音也如冷水滴進熱油裏一般，轟然炸開。
“請問，你是唐棠的親生母親嗎？”
“您做這個行業，唐棠知道嗎？”
“您做這個行業多久了？唐棠一直是默許的嗎？”
“唐棠有接觸過這個行業嗎？”
……
記者們七嘴八舌的，像是一群鴨子，嘰嘰喳喳的。
秦女士：“我和唐棠沒有什麼關係！她是她！我是我！她就是個災星！她一出生，她爹就跟人跑了！我就把她扔了，七年前，我們才在一起生活！”
秦女士像是積攢了許多年的怨氣，終於有了發泄的渠道，滔滔不絕：
“她就是個廢物！七年了！我一點她的光都沒占到！現在我還要受她的連累！她是個禍害！”
秦瑰出來的時候，恰好聽到秦女士說：“早知道她這樣廢物！我還不如一生下來就給她掐死！”
掐死！
秦瑰笑了，也哭了。
原來，在秦女士心裏，她就不應該活著，她就應該生下來被掐死。
眼前的一切，都被淚水模糊，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隻有那個女人一張一合的嘴，像是地府的判官，判下她一樁樁罪孽。
慘白的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原來疼到極致是麻木。
她忽然感覺這些年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
一個天大的笑話！
一個根本不配得到別人愛的人，卻拚了命的想要得到別人的愛，哪怕隻有一點點。
就好像是病入膏肓的人，突然看到在床邊看到一粒藥，哪怕知道吃了這粒藥，也無濟於事。
但他還是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夠床邊那粒藥丸。
好不容易夠到，吃進嘴裏，又不敢咽下去，隻敢含著，好像隻有嘴裏彌漫著極致的苦，才能讓他覺得自己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藥丸終有含完的一天。
到了那一天，他還是擺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在臨閉上眼時，他看到病房門的玻璃上趴滿了一張張臉。
他們在恥笑他，恥笑他活得像個小醜。
她和他一起閉上雙眼，一起沉入了混沌。
隻是臨沉淪之前，她仿佛聽見耳邊傳來一聲焦急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