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的確好像是這樣走的。不過隻是好像而已。”躺在地上的文清明爬了起來，接過古穎鵑手中的掃把杆，然後將握杆的右手自然地垂下，讓杆的前端輕輕地在自己身前大約肩膀的寬度之內左右點擊地走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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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記住，盲人是看不到前麵的東西的。”文清明將掃把杆交回給古穎鵑，“他一定會用手上的導盲棒試探自己前麵的道路。你剛才隻是試探了前麵的路，卻沒有留意到真正的盲人還會稍微試探一下左右大約肩膀寬度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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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穎鵑點點頭，表示會記住文清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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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明見古穎鵑已經明白了訣竅，便向賀卓銘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然後自己便又回到原定的位置，幹淨利落地躺倒在地麵上，準備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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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走路的訣竅的古穎鵑這次走得倒是中規中矩。不過，在她走到躺在地上的文清明的身前的時候，古穎鵑的腳步稍微停了一停，似乎在這一瞬間有一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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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就在古穎鵑分神的這一瞬間，賀卓銘已經毫不留情地中止了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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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在猶豫著怎麼一腳踩下去，是不是？”賀卓銘蹬著古穎鵑，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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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穎鵑點點頭，“我剛才走到的位置好像不太好，我擔心會一腳踩到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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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管你這一腳的輕重和位置，總之你就自然地一腳踩下去就好了。”賀卓銘假裝沒有看到躺在地上，目露驚恐之色的文清明，對古穎鵑說道：“你要記住，這一段的故事本來就是講述你在無意中踩到了老人家，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擔心自己這一腳需要怎麼下去。你剛才的問題就在於你已經知道自己這一腳一定會踩到人，所以在踩下去的時候，你猶豫了一下。你要記住，劇本說的是你在無意之間……”賀卓銘特地將“無意”二字說得特別清楚，“……踩到了老人家。所以你就不要管地上有沒有人，就按照自己的走法走下去。記住，你事先是不知道地上有人的！所以你不要下意識地作出躲閃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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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先不要太苛刻了。”龔永強在旁邊勸道，“阿穎還是新人，你要給她多一些時間去熟悉劇本，不要一開始就用我們的標準來要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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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就從這裏開始接著往下演。”賀卓銘無可奈何地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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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穎鵑見賀卓銘在勸說之下終於放鬆了口氣，這才稍微放輕鬆了一些，便潤潤嗓子，準備開口說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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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好不容易讓賀卓銘暫時住嘴，但是躺在地上的文清明卻又有意見出來了。隻見文清明彈腰撐起半身，對古穎鵑問道：“你不是準備就這樣一腳踩完我之後就直接說台詞吧？沒有一點什麼其它的反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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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直接演下去嗎？還要有什麼反應？”古穎鵑一副完全沒有明白文清明意思所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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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沒有一點正常人的反應麼？”文清明隻好再次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到古穎鵑的麵前說道：“如果你能夠把自己和角色完全相融的話，這些東西其實我根本不用提醒你的。你要記住，一個正常的盲人在無意中踩到東西的話——不要說盲人了，即使是一個普通人在黑暗之中無意中踩到什麼東西的話，都一定會有這種反應……”文清明邊說邊假裝踩到了什麼似的，有些踉蹌地向後急退了兩步，“……一般人對於未知的東西都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所以你在踩到我的時候，應該表現出多一些的意外，而且還要有稍微感覺有些受驚。你剛才演戲的感覺太明顯了，無論是誰都能夠一眼看出你早就已經知道麵前有一個人躺著讓你一腳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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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味點頭的古穎鵑，文清明與賀卓銘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又一次躺在了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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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好了。”賀卓銘揮揮手，示意古穎鵑可以開始了。
www.cmfu.com發布 “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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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卻是文清明與賀卓銘二人不約而同地叫出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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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說了幾句台詞的古穎鵑一臉委屈的神色，不知道自己又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惹得文清明與賀卓銘這兩個人物又來找自己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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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還是我說？”賀卓銘盯著文清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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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說，我再補充。”文清明一攤手，表示無意爭奪賀卓銘的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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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喊停？”賀卓銘見文清明退讓開去，便上前向可憐的古穎鵑毫不留情地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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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穎鵑如同一隻無辜的小綿羊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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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是吧？那好，我告訴你。”賀卓銘揚揚自己手上另外一份劇本：“大姐，你剛才那一段是屬於你的內心獨白，是你的獨立台詞。這段台詞，一來你沒有必要對著老人家說，二來你在讀這段話的時候的感情實在太少了。這段話不能象你剛才那樣，讀得冷冰冰，而是應該更加煽情一些。你再來讀一次給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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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穎鵑隻好捧著劇本開始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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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古穎鵑還沒有讀完一句話，賀卓銘便已經再次伸手示意古穎鵑停下：“我不是要你對著劇本讀書，拜托你讀得自然一點，有感情一點好不好？這段話你應該閉著眼睛，然後張開雙手，用就像在擁抱著微風一樣的感覺來演繹這段台詞的，而不是象你現在一樣好像趕時間一樣把台詞說完。你很趕時間要到哪裏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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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先暫時不要說她。”文清明又一次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二人麵前，先是對著古穎鵑說：“你現在的情緒還不是很集中，所以我建議你先到一邊去自己把劇本讀熟一些。有一句話叫做‘熟能生巧’，我認為是對的。如果你連劇本都還沒有熟悉，那麼你的感情怎麼能夠自然而然地投入進去呢？所以……”文清明向四周看了一看，指著天台上一個迎風的角落說道：“……我建議你到那邊去，先把台詞記熟了，然後試著閉上眼睛來慢慢地讀一次。我們不要求你記清每個字，但是你至少要記住每句話的大意。記住，要慢慢地讀，讀出感情來，不要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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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穎鵑聽到文清明暫時放自己去溫習劇本，如獲大赦，連忙飛也似的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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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強，”賀卓銘看著跑開的古穎鵑，回頭向龔永強招呼道：“你過去幫她的忙，幫她解釋一下劇本，以及一些基本的東西。我把她交給你了。要是過了十五分鍾，她回來之後還是這個樣子，你就別想能夠在殺我的那一幕殺得那麼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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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你殺我還是我殺你？”龔永強雖然嘴裏嘟囔了幾句，但是還是向古穎鵑背稿的所在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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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二人都走開了，賀卓銘自行合格時候才慢慢地從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點上，慢慢地籲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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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不累？”文清明見暫時不用滾地了，便輕輕地拍打著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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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比較累。”賀卓銘用夾著香煙的二指戳戳自己的腦袋，“當你麵對一個新人的時候，有時候你真的很想要發火。可是當你又很明白她是新人，你就不能夠發火。老人家，你總是說我脾氣不好，可是你要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我已經收斂了很多。如果是換作以前，我早就已經要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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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文清明說：“你不是沒有試過將其他的女隊員罵哭過。所以，現在這段時間之中，你能夠堅持不對這些新人發脾氣，真的是很難得。我承認你的臭脾氣已經有所改善了，不過記得要堅持下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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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說。”賀卓銘淡淡道：“現在我雖然暫時能夠忍耐一下他們，可是到底能夠忍耐到什麼時候，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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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們這些人都算比較努力的了。”文清明看著不遠處埋頭背劇本的古穎鵑，“她上次也參加過那個《最後一舞》的演出，應該是已經比其他的新生要有經驗一些。不過這個劇本和上次不太一樣，所以估計她還要一些時間來適應一下。我們就姑且給她一些時間，讓她可以自己體會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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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給她時間，可是又有誰給我們時間呢？”賀卓銘冷冷道：“現在都已經是什麼時候了？可是我們還沒有正式地將全劇完整地走位一次。如果是一個小劇還算了，可是這個劇有將近三十分鍾，可以說比我們之前做過的劇時間都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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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越長，就說明出錯的機會越大。”文清明不無擔心地說。“我們以前大部分的話劇都控製在二十分鍾之內，就是為了盡量避免演員演出疲勞。即使是當初我所寫的《海岸上的陌生人》也需要分成四個部分來演繹，就是為了盡量少出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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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是按照目前的這個情況來說，錯誤隻怕是很難避免了。”賀卓銘搖頭道，“隻有對劇本非常熟悉才能減少錯誤。可是如果這些人按照這種進度下去的話，隻怕到時候問題陸續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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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人家你幾乎全劇都會在舞台上，可以減少錯誤的發生。”賀卓銘先是點頭，但是卻又隨之搖搖頭：“可是，如果老人家你自己也出現了錯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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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看了。”文清明知道自己在舞台上有幾場戲是沒有對手可以依賴，沒有人可以幫自己圓場的，故此聽得賀卓銘這麼一說，也不免有些擔心。“到時候，希望我會有辦法自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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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到時候再想辦法。”賀卓銘搖搖頭，“你現在就應該先想好辦法，準備應付到時候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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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在睡覺之前會好好想想的。”文清明點點頭，然後將視線投向了還在天台邊緣處鑽研劇本的兩個人，淡淡地對賀卓銘說道：“還是先把今晚的事情做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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