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南方一個小小山村——輕南村。這村子距離縣城半百十裏路遠,卻有個人的名號能響到縣城裏去,因為有得好手藝。他是個擅長踩縫紉機的師傅,叫宋全,年紀三十好幾,正當青春年壯之時,身高也算得上高挑,今天來說,也是一八五黑皮帥哥了吧。我這樣說,也證明他五官還算的端正,雞見不跳,狗見不跑吧。唯獨最大的缺陷在於他是個駝背的壯漢,185的身體直接變成了165,也許是常年伏頭忙縫紉,再加上那些年農村的村民大部分在小村裏務農。生活雖然不算富足,也尚且有個一畝三分地去耕耘,維持著正常的吃穿用度。宋全是個苦命的人,早年喪母,少有體會到母愛。平常日子裏不僅沒有母親溫情的關心和照顧,還少不了被父親宋茗嚴格約束,分配家裏犁地,砍柴的額外事務。不過,這些事兒在那時再正常不過了。這天宋茗在家裏廳堂前麵擺數張竹椅,同往常一樣和周圍鄰居嘮著閑天,村裏有個大頭嘴巴很大,最愛聲張些是非,就是愛多管閑事。大頭一腳解放鞋架在桌腿上,嘴裏吃著宋家的炸貨,嚷道:“宋茗啊,你家兒子三十好幾哦,成天在房裏悶著踩縫紉機有啥出息,跟個新人大嫂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哦,是不是該給他找個媳婦兒咯。”一邊嚷著又一邊跟自家老婆子使著眼神:“我家翠蘭上縣城街裏趕圩,有戶人家的女兒怪能幹的還長得秀氣,聽說女家的父親不想一直養個這麼大的女兒在身邊,覺得費糧食,著急著把他女兒嫁出去呢。”大頭老婆看見丈夫眼色忙著應和:“是啊,茗哥,我看女方父親那急樣,一直讓我給做個介紹。這不是我也想做回紅娘,想到我們村啊,就你家阿全缺個媳婦兒。”翠蘭喝口水後,頓了頓,補充道:“他女兒很能幹的,犁地插秧砍柴做飯什麼的老小就會。”宋茗聽到大頭夫妻倆勸說,心裏一觸,確實自家兒子年紀這麼大了,是該娶個媳婦,生個兒子給我們老宋家傳宗接代了。宋茗一會兒就答應下來了,心中的算盤也打好了,明兒就帶上兒子去女方家看看什麼時候擇個日子,把女子娶回來。宋茗向那夫妻倆表示感謝,忙從屋裏把上集買的點心端出來吃。宋全靠著個駝了的背,挑著一扁擔的幹柴火回來了,父親衝他喊:“柴火快點堆好來,我們父子倆商量個事兒。”說是商量,其實是安排,家裏大小事父親說了算的,就算是婚姻大事,也就是一句話安排的。父親的商量就是沒得商量,宋全放了柴後,父親就下通知了,明早兒帶你去城裏見你媳婦兒,一會兒到圩市裏買斤把豬肉帶去給親家。宋全一向是個悶子,輕輕吭了聲,算是答應了。其實,三十多的宋全自己也覺得該討個老婆了,不能打光棍,搞得他天天被村裏同齡人開玩笑。宋全到屋裏收拾好,穿了身自己做的軍綠色套裝,可恨的就是那佝僂的背拉低了總體顏值,不然也是極帥的。還別說,宋全是希望娶媳婦的,特地拿刀片剮了胡須。還穿著那雙村裏人標配的解放鞋。好像他們那時的男人對媳婦沒啥要求,家裏長輩說了算,何時婚姻嫁娶,就順其自然了。宋全背著個背蔞子,帶著把柴刀上集了,村裏全山路,不免荊棘樹枝的,為了方便劈開條路,柴刀也是農人出行必帶的。此時女方家的父親藍光明也在趕集之後,回家簡單知會了正在喂豬的女兒“藍迎男”。“迎男,明天早上早點起床把豬草割了,割完就在家等著哈,今天我遇到個熟人幫你做媒,她村裏有個男人要娶老婆,我看你也不小了,嫁出去,我也心安,讓你也有個男人依靠。”父親對女兒說。殊不知迎男聽後,豆大淚花滾滾直下,又不敢被父親看見,怕被父親數落了,婚姻嫁娶乃是大事,特別是對於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來說,哪裏見過什麼太多男人,突然就要同一個陌生人直接就結婚同床共榻了,女孩子哪裏禁得住不哭。迎男使勁兒往豬欄裏靠,偷偷哭,偷偷抹淚,她不舍,卻又不能說是不舍。二十多歲的她,正是花季,可她卻不像花,花好歹有微風潤雨滋養。她呢,雖然住在縣城裏,經濟條件稍稍好些,卻也難抵一位封建傳統的老父親,父親不讓她讀書,不是家裏支撐不起,而是父親在母親死後,急著娶後母。父親和後母統一戰線,天天指使女孩幹農活,迎男每天還要承受後母莫名的指責,後母就是看不慣她,趁著父親不在常常餓她飯。她也不能說什麼,默默忍受,好像這些都是她應該承受的。之後,後母生下了個女兒,與迎男不一樣的是,後媽的女兒被父親送去了學堂,迎男隻能待在家裏幫著做活兒。迎男就這樣背著父親的麵,忍住抽噎聲說好,父親見迎男正忙著也就離開了。迎男沒有任何發言權,連那男人的麵還沒見,父親的意思就是定要把她嫁出去了。那晚窗外的月光偏偏更暗,迎男在床鋪上翻來轉去,心裏百感交集,也許自己嫁出去,可以逃離現今的苦難。第二天早晨雞還沒鳴,她就拿著鐮刀割豬草去了。這天宋茗父子倆也早早步行出到縣城迎男家裏了,迎男的竹簍也滿了,她正往家裏趕,等她回到家,院子裏坐著三個男人,陌生的未婚夫來了,她猝然間慌亂急了,連人也沒叫出口,其實也是不知道叫什麼。宋全看見了眼前背著竹簍的小姑娘也看的木了,初次見麵的尷尬著,倆人麵麵相覷沒有說話。等著宋茗開口問姑娘,向迎男介紹宋全。雙方都坐下了,聊了下家庭基本情況,藍光明麵露喜色,很是看好宋全。迎男也看著老實模樣的宋全,看著靠譜還對眼,和宋全也漸漸聊起來了,宋全原來可以不悶,他和迎男嘮他平常縫紉衣服,自製包的手藝,在山裏打野豬的經曆。迎男也饒有興趣,這是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和男人聊這麼久,雙方的父親都已經商量妥當了,這門婚事說定了。農村人無論舉辦紅白喜事都會挑選個良辰吉日,希望帶來好運。兩個老父親用口水黏在手上翻轉著掛曆,定下了結婚的好日子。宋茗對未過門的兒媳說道:“迎男啊,再過兩天,宋全就來接你回家去哈。\\\"迎男答應了,聊了一陣兒,就去灶台煮肉做菜了,後母從家後門見到親家後,滿臉熱情地聊起了天:“這個宋全啊,我家女兒可能幹了,家務活樣樣做得好,你們這彩禮也不能少啊,我和她父親養她二十幾年,也舍不得這樣一個好女啊,不過啊嫁她過去也該她多幹活幫助家裏。”宋全這個老實鬼聽著迎男後母的話,心中有些許憤憤,這後母還是後母啊,舍不得裝得這麼深情,哪有人母親囑咐女婿讓女兒多幹活的。“放心,我和親家公都商量好了,過兩天辦個結婚宴席,親戚朋友都叫上,娶你家女兒過門。”宋全像是很老練的,不像第一次結婚,其實是第一次結婚,為人成熟懂人情世故人生大事罷了。吃過午飯,宋家兩父子又趕回家中了,婚事定下,迎男也收拾著衣物,要離開家了,最後一次打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