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心猿妒木母,魔主計吞禪(1 / 3)

話說那滅法國國王早朝,文武多官全都執表章啟奏道:“主公,望赦免臣等失儀之罪。”

國王說道:“眾卿禮貌如常,有什麼失儀?”

眾官說道:“主公啊,不知道什麼緣故,臣等一夜間頭發都沒有了。”

國王執著這沒有頭發的奏表,走下龍床對群臣說道:“果然是不知道什麼緣故。朕宮中大大小小的人,一夜間也全都沒有了頭發。”

君臣們都各自眼淚汪汪地說道:“從此往後,再也不敢殺戮和尚了。”

國王又坐上龍位,各官各自站立在本班。

國王又說道:“有事出班來奏,無事卷簾散朝。”

隻看見從那武班中閃出巡城總兵官,文班中走出東城兵馬使,在玉階前叩頭說道:“臣蒙聖旨巡城,夜來獲得賊贓櫃子一個,白馬一匹。微臣不敢獨斷專行,請旨定奪。”

國王大喜,說道:“連櫃子一起取來。”

兩位臣子立即退回到本衙,點起齊整的軍士,將櫃子抬了出來。

三藏在櫃子內,嚇得魂不附體地說道:“徒弟們,這一到了國王跟前,該怎麼去說理呀?”

行者笑道:“不要嚷!我已經打點停當了。打開櫃子時,他就會拜我們為師哩。隻是叫八戒不要爭競(計較)長短。”

八戒說道:“隻要能避免被殺害,就是無量的福分,哪裏還敢爭競哩!”

正在那說著,被抬到了朝外,進入五鳳樓,放在了丹墀(chí,皇帝殿前的石階,塗成了紅色)下麵。

兩位臣子請國王打開看看,國王立即命人打開。剛剛揭開了櫃蓋,豬八戒就忍不住往外一跳,嚇得那文武多官膽戰心驚,口不能言。又看見孫行者攙扶出唐僧,沙和尚搬出行李。

八戒看見那巡城總兵官牽著白馬,就走上前,咄的一聲,說道:“馬是我的!拿過來!”

嚇得那總兵官兒翻了個跟頭,跌倒在地上。唐僧四人全都站立在台階上。

那國王看見是四個和尚,連忙下了龍床,宣召三宮皇後妃嬪,走下金鑾寶殿,同群臣一起拜問道:“長老從何而來?”

三藏說道:“是東土大唐駕下差往西方天竺國大雷音寺拜活佛取真經的。”

國王說道:“老師遠來,為什麼在這櫃子裏安歇?”

三藏說道:“貧僧知道了陛下有願心要殺和尚,不敢明投上國,扮成俗人,夜裏到寶方的飯店裏借宿。因為怕人識破原本的身份,因此在櫃子中安歇。不幸被賊人偷出城,又被總兵捉獲抬了過來。如今得以見到陛下龍顏,正是所謂的撥雲見日。望陛下赦免放了貧僧,就是像大海一般深厚的恩情啊。”

國王說道:“老師是天朝上國的高僧,朕有失迎接。朕常年有願殺僧的這件事,是因為曾經有僧人誹謗了朕,朕許下天願,要殺一萬和尚做圓滿。沒想到昨夜皈依,叫朕等都成了僧人。如今君臣後妃,頭發都被剃落了,望老師不要吝嗇高賢,願成為老師的門下弟子。”

八戒聽到這些話,嗬嗬大笑地說道:“既然要拜為門徒,有什麼贄見(zhì jiàn,持著禮物去求見)的禮物?”

國王說道:“老師若是肯相從,願意將國中的財寶獻上。”

行者說道:“不要說什麼財寶,我們和尚是有道的僧人。你隻要把關文倒換了,送我們出城,就會保你皇圖永固,福壽長臻(zhēn,來到)。”

那國王聽說後,立即派光祿寺大排筵宴。他們君臣合同,一起跪拜歸於一人。立時倒換了關文,請求三藏改換國號。

行者說道:“陛下這‘法國’的名字甚好,但隻是‘滅’字不通;自從經曆了我們通過,可以改國號為‘欽法國’,保管叫你海晏河清千代勝,風調雨順萬方安。”

國王謝了恩。擺開整朝的鑾駕,送唐僧四人從城西出去了。欽法國君臣們都秉善歸真。

卻說長老辭別了欽法國國王,在馬上欣然地說道:“悟空,這一方法很好,大有功德啊。”

沙僧說道:“哥啊,是從哪裏尋來這許多的整容匠,連夜剃了這麼多的頭?”

行者把那施展變化、耍弄神通的事情說了一遍。師徒們聽了都笑不合口。

正歡喜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座高山阻住了道路。

唐僧勒馬說道:“徒弟們,你們看麵前這座山的山勢崔巍(高峻),千萬需要仔細!”

行者笑道:“放心!放心!保你無事!”

三藏說道:“不要說無事;我看見那山峰挺立,遠遠的有些凶氣,暴雲飛出,漸漸覺得驚慌,滿身麻木,神思不安。”

行者笑道:“你把烏巢禪師的《多心經》早已經忘了。”

三藏說道:“我記得。”

行者說道:“你雖然記得,但是還有四句頌子,你卻忘了哩。”

三藏問道:“哪四句?”

行者說道:

“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隻在汝心頭。

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修。”

三藏說道:“徒弟,我豈會不知道?若是依著這四句,千經萬典,也隻是修心。”

行者說道:“不消說了。心淨孤明獨照,心存萬境皆清。差錯一些兒成懶惰懈怠,千年萬載都不會成功。隻要一片誌誠,雷音也隻在眼下。像你這般的恐懼驚慌,神思不安,大道遠矣,雷音也遠矣。姑且不要胡亂猜疑,隨我前去。”

那長老聽完行者這些話,心神頓時清爽,萬慮全都消除了。

四人一同前進。不幾步,就到了山上。舉目去觀看:

那山真好山,細看色班班。頂上雲飄蕩,崖前樹影寒。

飛禽淅瀝(xī lì,輕微的聲音),走獸凶頑。林內鬆千幹,巒頭竹幾竿。

吼叫是蒼狼奪食,咆哮是餓虎爭餐。野猿長嘯尋鮮果,麋鹿攀花上翠嵐。

風灑灑,水潺潺,時聞幽鳥語間關(象聲詞。形容宛轉的鳥鳴聲)。

幾處藤蘿牽又扯,滿溪瑤草雜香蘭。

磷磷怪石,削削峰岩。狐貉(hé)成群走,猴猿作隊玩。

行客正愁多險峻,奈何古道又灣還!

師徒們怯怯驚驚的,正行進的時候,隻聽到呼呼的一陣風起。

三藏害怕地說道:“風起了!”

行者說道:“春有和風,夏有熏風,秋有金風,冬有朔風。四時都有風,風起怕什麼?”

三藏說道:“這風來得很急,決然不是天風。”

行者說道:“自古以來,風從地起,雲自山出。怎麼得出個天風?”

話音未落,又看見一陣霧起。那霧真個是:

漠漠連天暗,蒙蒙匝地(遍地)昏。日色全無影,鳥聲無處聞。

宛然如混沌,仿佛似飛塵。不見山頭樹,哪逢采藥人。

三藏越發地心驚,說道:“悟空,風還沒有安定,如何又這般地霧起?”

行者說道:“先不要忙。請師父下馬,你們兄弟兩個在這裏守護,等我去看看是什麼吉凶。”

好大聖,把腰身一躬,就到了半空中。用手搭在眉毛上,圓睜火眼金睛,向下觀看,果真看見那懸岩邊坐著一個妖精。你看那妖精是怎生的模樣:

炳炳(光彩照耀)文斑多彩豔,昂昂雄勢甚抖擻。堅牙出口如鋼鑽,利爪藏蹄似玉鉤。

金眼圓睛禽獸怕,銀須倒豎鬼神愁。張狂哮吼施威猛,噯(ǎi,吐)霧噴風運智謀。

又看見左右手下有三四十個小妖擺列著,他在那裏逼法(象聲詞)的噴雲吐霧。

行者暗笑道:“我師父他也有些兒先兆。他說那風不是天風,果然不是,卻是個妖精在這裏耍弄玄虛哩。若是老孫使鐵棒往下就打,這叫做“搗蒜打”,打便打死了,隻是壞了老孫的名頭。”

那行者一生豪傑,再不曉得暗中算計人。

他說道:“我暫且回去,照顧照顧豬八戒,叫他來先跟這妖精見上一仗。若是八戒有本事,打倒這妖精,就算他一功;若是沒有手段,被這妖精捉拿去,等我再去救他,才好出名。——他想道,八戒有些躲懶,不肯出頭,他卻隻是有些口緊,好吃東西。等我去哄他一哄,看看他怎麼說。”

行者落下雲頭,到了三藏跟前。

三藏問道:“悟空,那風霧處吉凶如何?”

行者說道:“這會子明淨了,沒有什麼風霧。”

三藏說道:“正是,感覺到退下一些去了。”

行者笑著說道:“師父,我往常時候還看得好,這番卻是看錯了。我隻說那風霧之中恐怕有妖怪,原來不是。”

三藏問道:“是什麼?”

行者說道:“前麵不遠,乃是一個莊村。那村上的人家好善,蒸的有白米幹飯,白麵饃饃要齋僧哩。這些霧,想來是那些人家的蒸籠之氣,也是積善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