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孫大聖得了金箍棒,打出洞府,跳上了高峰,滿心歡喜的對著眾神樂嗬。
李天王問道:“你去這一場是什麼情況?”
行者說道:“老孫變化後進到他的洞裏,那怪物在裏麵越發的唱唱舞舞的,正吃著得勝酒哩,但是怎麼都沒有打聽到他的寶貝在哪裏。我轉到他的後麵,忽然聽到馬叫龍吟,知道那是火部之物。看見東邊牆邊靠著我的金箍棒,老孫就去拿在手中,一路打了出來了。”
眾神說道:“你的寶貝得到手裏了,我們的寶貝什麼時候到手?”
行者說道:“不難!不難!我有了這根鐵棒,不管怎的,也要把他打倒,取回寶貝來還給你們。”
行者他們正講著話的時候,隻聽到那山坡下鑼鼓齊鳴,喊聲震地。原來是那兕大王率領眾妖精來追趕行者。
行者看見後,叫道:“好,好,好!正合我意!列位請坐,等老孫再去捉拿他。”
好大聖,舉起鐵棒劈麵迎來,喝道:“潑魔哪裏走!看棍!”
那怪物使長槍支住,罵道:“賊猴頭!實在是無禮!你怎麼白日裏搶劫我的物件?”
行者說道:“我把你這個不知死的孽畜!你倒好使用那圈子在白日裏搶奪我們的物件!那些物件裏哪一件兒是你的?不要走!吃老爺一棍!”
那怪物又掄槍格架。這又是一場好戰:
大聖施威猛,妖魔不順柔。兩家齊鬥勇,哪個肯幹休!
這一個鐵棒如龍尾,那一個長槍似蟒頭。這一個棒來解數如風響,那一個槍架雄威似水流。
隻見那彩霧朦朦山嶺暗,祥雲靉靉(ài)樹林愁。滿空飛鳥皆停翅,四野狼蟲盡縮頭。
那陣上小妖呐喊,這一邊行者抖擻。
一條鐵棒無人敵,打遍西方萬裏遊。那杆長槍真對手,永鎮金兜稱上籌。
相遇這場無好散,不見高低誓不休。
那魔王跟孫大聖戰鬥了三個時辰,不分勝敗,這時又看見天色將晚了。
妖魔就支著長槍說道:“悟空,你住手了,天昏地暗的,不是個賭鬥的時候,且各自回去歇息歇息,明朝再跟你比試。”
行者罵道:“潑畜休言!老孫的興頭才上來,管什麼天晚不天晚的!肯定是必須跟你定個輸贏!”
那怪物大喝一聲,虛晃了一槍,就逃跑了,率領群妖收了兵器,回歸洞中將石門緊緊地關閉了。
這邊大聖拖著金箍棒方才回轉到高峰上。
眾天神在峰頭上賀喜,都說道:“是有能有力的大齊天,無量無邊的真本事!”
行者笑道:“承蒙過獎!承蒙過獎!”
李天王近前說道:“此言實在並不是褒獎,真正是一條好漢子啊!這一陣也不亞於當時的天羅地網呀!”
行者說道:“且不要提舊話了。那妖魔被老孫打了這一場,必然疲倦。我也不說自己辛苦不辛苦的,你們都放寬心懷坐坐,等我再進那洞府去打聽打聽他的圈子,一定要偷了他的寶貝,捉住那妖怪,取回兵器,奉還給你們,讓你們好回去天庭。”
哪吒太子說道:“現在已經天晚了,大聖不如安眠一宿,明天早上再去吧。”
行者笑道:“這小郎不知世事!哪見過做賊的喜歡在白日裏下手?像這種偷竊的,必須是夜裏去夜裏來,讓人不知不覺,才是買賣哩。”
火德星君和兩雷公,說道:“三太子不要言語了,這件事上我們都無知。大聖是個慣家熟套的,他很有經驗,需要叫他趁著這時候,一則那魔頭困倦,二來夜裏黑沒有防備,就請大聖快去!快去!”
好大聖,笑嘻嘻的,將金箍棒藏起來,跳下高峰,又到了金兜洞門口。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蟋蟀兒。真的是:
嘴硬須長皮黑,眼明爪腳丫叉。風清月明叫牆涯,夜靜如同人話。
泣露淒涼景色,聲音斷續堪誇。客窗旅思怕聞他,偏在空階床下。
行者蹬開大腿三五跳,就跳到了門邊,從門縫裏鑽了進去,然後蹲在那山壁根下,迎著洞府裏麵的燈光,仔細觀看。隻看見那些大小群妖,一個個狼吞虎咽的,正都在吃東西呢。
行者“唧唧啾啾”的叫了一遍。不一會兒,眾妖精收拾了家夥什,又都去安排窩鋪,各個安身去睡了。
約莫有一更天的時候,行者才跳到那魔王後邊的房裏,隻聽到那老魔傳下命令,叫道:“各個門上的小的們警醒些睡覺!恐怕孫悟空又變化成什麼,偷偷進來家裏偷盜。”
又有些該值夜班的小妖,守夜的守夜,打更的打更。
這大聖越發的好行事了,他鑽進房門內,看見裏麵有一架石床,那石床左右站列著幾個抹粉塗胭脂的山精樹鬼,在那裏展開鋪蓋服侍老魔去安寢,脫鞋子的脫鞋子,解衣服的解衣服。
就看見那魔王脫了外衣,在他的左胳膊上,白森森的套著那個圈子,原來那圈子像一個連珠鐲子的模樣。你看那魔王更是不敢把那鐲子取下來,反而往上抹了兩抹,把那鐲子緊緊地勒在胳膊上,方才去睡下。
行者看見了,將身子又變了一變,變做一個黃皮的跳蚤,他跳上石床,鑽進了被子裏,爬在那妖怪的胳膊上,著著實實的咬了一口。
叮的那妖怪翻個身罵道:“這些少打的奴才!被子也不抖一抖,床也不拂幹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咬了我這一下!”
他卻又把那圈子往上捋了兩捋,依然繼續睡了。行者爬上那圈子,朝胳膊又咬了一口。
那妖怪睡不成,又翻過身來,說道:“刺撓死我了!”
行者見他防備的緊,寶貝又隨身,不肯除下來,料定這寶貝是偷不成了。就跳下了石床,還變成了蟋蟀兒,出了房門,徑直到了後麵,又聽到了龍吟馬嘶聲。原來那層被緊緊鎖住的門裏,火龍、火馬,都被吊在裏麵。
行者現出原身,走近門前,使了個解鎖法,念動咒語,用手一抹,咯嚓的一聲,那把鎖的雙簧就都脫落了;推開門,行者闖進門裏觀看,看見那裏麵被火器具照得明晃晃的,如同白日裏一般。忽然看見那東西兩邊斜靠著幾件兵器,都是哪吒太子的砍妖刀等兵器,還有那火德星君的火弓、火箭等物。
行者映著火光,往周圍看了一遍,又看見那門背後有一張石桌,桌子上有一個篾(miè)絲盤兒,裏麵放著一把毫毛。
大聖滿心歡喜,上前將毫毛拿了起來,朝著毫毛嗬了兩口熱氣,叫了聲“變!”
那些毫毛立即變成了三五十個小猴,大聖叫他們都拿了刀、劍、杵、索、球、輪以及弓、箭、槍、車、葫蘆、火鴉、火鼠、火馬,一應的被妖怪套走的物件,自己騎了火龍,縱起火勢,從洞府裏麵開始往外燒了起來。
隻聽到那火聲轟轟,各種物品被燒的撲撲乒乒的,就好像是炸雷連炮的聲音。慌得那洞府裏的大小妖精,迷迷糊糊的,抱著被子,蒙著頭,喊的喊,哭的哭,一個個走投無路,被這火給燒死了大半。
美猴王得勝歸來的時候,也隻大約是三更天。卻說那高峰上麵,李天王眾神忽然看見金兜洞那邊火光晃亮,都一擁上前觀看。
看見行者騎著火龍,喝喝呼呼的,縱著一群小猴,直接上了峰頭,厲聲高叫道:“來收兵器!來收兵器!”
火德星君跟哪吒答應了一聲,這行者將身子一抖,把那些毫毛又收上了身。哪吒太子收起了自己的六件兵器,火德星君讓眾火部收起了火龍等物,他們都笑吟吟的稱讚恭賀行者。
卻說那金兜洞裏,火焰紛紛的燃燒,嚇得那兕大王魂不附體,急忙欠身打開了房門,雙手拿著圈子,往東推東邊火滅,往西推西邊火消,滿空中都是冒煙突火,他就執著寶貝跑了一遍,四下裏煙火都熄滅了。然後急忙去收攏救治群妖,但是已經被燒死了大半,男男女女的,收攏了不到百十餘個;又去查看那收藏兵器房間,發現各個兵器都不見了;又去後麵看看,看見八戒、沙僧和三藏還被捆在那裏並沒有解開,白龍馬還在槽上,行李擔也在屋裏。
妖魔於是就恨恨的說道:“不知道是哪個小妖不仔細,失了火,導致如此!”
旁邊有他身邊侍候的小妖,告道:“大王,這火不幹本家的事,多半是個偷營劫寨的賊,放了那火部之物,盜走神兵跑了。”
老魔方才醒悟過來,說道:“沒有別人,一定是孫悟空那賊!怪不得我臨睡時不得安穩!想來是那賊猴變化後進來,在我這胳膊上叮了兩口。肯定是要偷我的寶貝,他看見我抹勒的緊,不能下手,因此去盜了兵器,縱著火龍,放這狠毒的心腸,想要燒死我啊。賊猴啊!你枉使機關,並不知道我的本事!我隻要帶了這件寶貝,就是入大海而不能溺,赴火池而不能焚哩!這一回若是拿住那賊,隻有把他刮了點垛(一種酷刑,把成千上萬活著的或者死去的人像糧庫裏的麻包一樣垛在一起,然後放火焚燒),方才稱了我心!”
魔王說著話,懊惱了多時,不覺間雞鳴天曉了。
在那高峰上,哪吒太子拿回六件兵器後,對行者說道:“大聖,天色已經放明,不要懈怠。我們趁著那妖魔被挫了銳氣,跟火部等人輔助你,再去力戰,這一次或許可以擒拿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