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九皇叔的隨從早就按耐不住，見九皇叔臉色青白忙上前攙扶，神情焦急，卻沒有對玉澤失禮。看得出來，九皇叔對手下的管束很是嚴格，這一點玉澤很喜歡。
不論下屬還是隨從，聽話的狗最討喜，陽奉陰違的就該拖出去，打死示眾。
想起不太好的事情，玉澤垂下眼，攏了身上的火紅狐裘，沐白邱倚著欄杆看了好久，掃過樓下不懷好意的眼神，拍了拍手。
“諸位要是睡不著，外麵地方寬敞，不如出去比試一番，練練筋骨。盯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不知情的，還以為諸位有什麼特殊癖好。”
沐白邱的聲音不大，客棧裏都是有功夫底子的，聽清這番話臉色都不好看。沐白邱可不管他們怎麼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心思，被噎死也活該。
“掌櫃多慮，夜間雨聲擾人清夢。我等隻是出來走走，被樓上動靜吸引多看幾眼。小公子容貌俊秀，俗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掌櫃何必動怒。”
九皇叔被隨從扶進了房間，玉澤站在走廊看戲，沒成想戲沒看成，自己成了旁人口中的戲子。雙手撐住欄杆，縱身躍下，走到宮爻麵前。
宮爻身邊圍了許多隨從侍衛，卻沒有一個人攔下玉澤，沐白邱打個哈欠，冷笑一聲。“一群酒囊飯袋，繡花枕頭。”
宮爻臉上有些掛不住，他身邊的侍衛已經拔刀出鞘，就等一聲令下衝上二樓將那個口無遮攔的賤民碎屍萬段。能隨主子出行，都是千挑萬選的，也許心性不怎麼樣，但服從命令這一點他們做得很好。
玉澤繞著宮爻走了一圈，用鼻子嗅了一圈，最後停在宮爻麵前，湊上前，姿態曖昧。低聲喃語更像情人耳語，宮爻身僵如紮根老樹，寸步難移，他身邊的侍衛也仿佛被施了咒，動彈不得。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話不假。隻是我沒有把豺狼當家犬的嗜好，你身上的脂粉味道太濃，惹人厭煩還不自知。樓上那位與你該是相識，他來求命，你來要命，真巧，我看他順眼準備救上一救，你覺如何？”
宮爻臉色大變，玉澤看出來了，他心神大亂之際，樓上突然響起悲喊。
“主子！”
玉澤轉身，不疾不徐走上樓梯，一層一層，陳舊木板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落在宮爻心上，無異於酷刑加身。他的計劃被一個少年人給識破了，不僅如此，少年人非尋常人，他說的每一個字聽著輕飄飄，實際上
卻極認真。
不知為什麼，宮爻一點都不懷疑玉澤在虛張聲勢，心中的篤定被撕開一道口子，漸漸被惶恐吞噬。他可以肯定，九皇叔如果熬過這一劫，回京之後必然不會放過他。
既然如此，那就先下手為強。
一念起，宮爻閉了閉眼，驚覺厚重袍下出了一身的冷汗，剛要下令，忽覺不對。抬頭看去，對上沐白邱戲謔的目光，心裏咯噔一下，他終於意識到不協調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剛來這間客棧，就覺得哪裏怪怪的，他不是第一批來的，與九皇叔前後腳，第一批來的是始終沒有出聲，圍坐幾桌安靜喝酒的江湖俠士。
江湖俠者最是逍遙灑脫，或對酒當歌，或大放厥詞，可這些人太安靜了。
“五爺啊，把你的心思收一收。這裏不是京都，更不是你撒野耍威風的地方，我這間客棧年久失修，經不起折騰。我是個念舊的人，客棧損了一分一毫我都會很心疼，您最好學學旁邊幾桌的客人，消消停停的，多好。
何必上趕著把臉給人抽，那一位不是你能惹的人，你們來這裏為了什麼，我也知道。都說天子腳下該如何如何，我也勸您一句，在別人的地盤，就算是真龍也給我把身子盤好了。不然斷了尾巴折了爪，傷了和氣，壞了我的財路，多不好啊。”
沐白邱打開折扇裝模作樣扇了幾下，他脾氣好不代表沒脾氣。方才那祖宗明顯是動了殺心，看來是有舊怨，他不願招惹是非失真，好言相勸也是真，要是一片好心被當成路肝肺，他也沒辦法。
畢竟，人話是說給人聽的，畜生聽不懂也情有可原。
宮爻一張俊臉漲成了豬肝色，他長這麼大從來都是被人捧著，何曾如此被落麵子。可他也清楚，這裏是佛心穀腳下，他有求而來，凡事不能過火。努力壓製住心頭怒火，幾步上了二樓，他現在裝一下孝順子侄，順便看看他的好皇叔咽沒咽氣。
趕回京都，路程遙遠，九皇叔逃過一劫，他總不會一直這麼好運的活下去，他的機會還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