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寧並未按時出宮,沈玠按她所願,去求了沈芷衣,讓她做伴讀一直到課程畢業。
沈芷衣鬱悶道,“二哥還勸我大度,原來你是有私心。”
沈玠自然不承認,“不可胡說!我隻是看她一個小姑娘,提前被勸退有礙名聲。”
沈芷衣一副看透了他的樣子,“不跟你爭這個,我提前告訴你,薛姝跟她可不對付,她提前出宮未必就是壞事。”
這幾個月的相處,她也逐漸放下了往事,眾多貴女伴讀中,她反而欣賞薑二最多。
畢竟其他貴女瑣事繁雜,各有各的吵鬧。比如薛姝,仗著太後是自己的姑母,連她身邊的大宮女都敢使喚,還各種挑事兒。尤月之流也不簡單,話裏話外陰陽怪氣。還有個神婆方妙,整日裏拿個龜殼嘰嘰咕咕,嘟囔些難以理解的卦辭。
相比之下,薑二雖然詩詞歌賦水平較差,琴棋書畫也不通,但她倒是真心學習的那個。現在的書法已經能拿出來見人,琴也能彈簡單的曲子了。
當然,這完全是因為她起點太低,上升空間大。
沈玠得了沈芷衣的勸告,叮囑薑二小心做人,不可與薛姝撞上。
“再過一年你就可以畢業了,”沈玠道,“有了公主伴讀的名號,你以後的前途更加順遂。”
薑雪寧正執筆在桌前臨摹著金剛經,聞言苦惱的用筆杆子撓頭,“以後是以後,現下你讓我抄這金剛經,實在為難。”
此時他們正在宮殿偏遠的佛堂裏,除了太後禮佛,少有人來,沈玠又交代了佛堂的主持,他們二人經常在此處相聚,無人發覺。
沈玠笑道,“隻要你在月底太後壽辰前臨摹完即可,到時也是你的心意。”
薑雪寧有些疑惑,但她有個優點,就是一旦開始就不會放棄,於是堅持抄了下去。
遇到難寫的字句,她求助沈玠,沈玠便坐到她身旁,以他的手握住她的柔夷,一筆一劃的教她寫。
佛堂裏點的檀香嫋嫋升起縷縷難以言說的曖昧。沈玠不由得細細聞了眼前人,仿若槐花的細碎香氣。
“須菩提。若有人以滿無量阿僧祗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薑雪寧邊寫邊念,沈玠被她發髻的碎發逗的癢癢。
寫完這句,她突然反握住沈玠的手,細細撫摸。
沈玠笑問她怎麼了。
薑二答道,“原來男人的大手也都不一樣,你的手心暖和細嫩,我爹的大手是有些紋絡,燕臨的手心全是繭子。。。”
沈玠果斷鬆開了她的手,起身溫和道,“今日有些晚了,就寫到這,明日這時再來此處,我看你繼續抄經。”
薑二有些不解,又仿佛有些明白,低聲道別,收拾完東西退了出去,
沈玠坐在佛前的蒲團上,將桌上的金剛經攤開放在地上。
“雲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何以故。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燕臨會原諒他嗎??
他以為自己可以端肅持重,卻偏偏被擾亂了道心。
怨她嗎?
似乎有怨,但更多的是歡喜。
他跟她,或許都有原罪,他違背了自己的初衷,背叛了自己的至交好友;而她的謊言何嚐不是犯了口業。
好一對罪男孽女。
他緩緩睜開眼睛,殿前的佛像在嫋嫋的檀香中麵目模糊,似喜似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