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會客室,師兄便笑著說:“你看這裏,像不像我們以前的房間?”記得在山上,因師父偷懶,茅屋不願多搭,便讓我和師兄睡在他平日的會客室裏,左右也無客人,有人睡便不算浪費。
我本想著好好問一問那些謎團,聽了這話,也不禁打量起這間屋子來。一看,便也笑了,一間大戶人家的會客室竟布置得如茅屋般,角落裏甚至還有新鮮的稻草,不由打趣師兄好雅致,旁人蒔花弄草,師兄偏愛這野地裏來的東西。
笑也笑過了,左右還是要談正事,便問師兄,為何我們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屍體?又為何偏偏是屍體,不是別的?師父到底是什麼人?
師兄為我倒了杯茶,安撫道:“不要慌,說實話,我也不很清楚師父是什麼人,至於我們為何能看到屍體,便更不知了。”接著他又歎了口氣,“我整日困在這府中,是有心也無力,左右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這十幾年都這樣過來了,也不覺有什麼了。”
“更何況,與這些屍體為伴,府裏也熱鬧些。”師兄喝了口茶,說著一番話,竟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看來是問不出些什麼了,便提起來時路上聽到的孩童嬉鬧聲,問:“嫂子和孩子還好嗎?”師兄似是愣了一愣,沒有說話。反倒是一旁過來添水的小廝插了一句:“哪來的嫂子孩子,自前年送走老爺夫人後,這府上便隻剩我家大人一個了。”說罷,添完水便下去了。
這屋裏又隻剩我們二人,我慌著說了聲“節哀”,幾乎脫口而出:“十幾年前師父講的可是騙我的?”好容易按捺下去,還是沒有問出口。是了,不是師父騙我,便是師兄騙我,我知曉了又如何。師父已死,真相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我親眼看著師父死去,親手將他埋葬,這能作假嗎?死人不可信,活人難道就可信嗎?我獨自在山上那些年,他不曾來看過我一次。今日先是假借他人之口讓我得知他等我數年,又帶我來這會客室,打著一手親情牌,不知是何用意。
這麼一想,連來時的目的也都忘光了,隻想著趕緊逃離這處,趕忙起身,道了聲“師兄保重身體”,便想著離開。
師兄坐在椅子上,沒什麼表情,招呼一人吩咐送我出去,我回頭看了眼師兄過分蒼白的臉,想起之前的情誼,終究還是補了一句“師兄,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出府路上,那小廝試圖同我搭話,看我隻顧悶頭大跨步,隻好在回去同我師兄複命時偷摸著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放下話來,過幾日再去探望,便是出不得城了,就近尋了個客棧住了下來。好在師父生前攢了些錢,讓我不至於流落街頭。躺在客棧房間中盤算了一下,翻了幾個身,還是決定腆著臉問師兄再要些,以備不時之需。
夜已深了,因這間客房正對著月亮,光直挺挺進來,雖不至於刺眼,我卻是怎麼都睡不著了。今日見師兄一事,越想越覺得蹊蹺,簡直是疑點重重。且不說師父的真實身份,就連師兄自己的境況也要假借一小廝之口嗎?但凡我出門尋一人來問,不就知曉了嗎,他根本沒有理由不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