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首(1 / 3)

宓怡君在日薄桑榆之時看向窗外,此時掛在辦公室內嘀嗒作響的老掛鍾剛被同事宣判死刑。

“它老了,沒用了。”年輕的男子揚著濃密的眉,“跟主任說,申請個新的吧,這個我扔了。”

“老了就沒用了嗎?也不修修看看?”宓怡君不滿,仿佛此時躺在桌上的那麵掛鍾是她自己。

男子單手舉著它:“宓老師,我修過一次了。”

她便泄了氣:“哦。”

“這是機械鍾,都用了有幾十年了,該換了。”

“幾十年!”男子驚訝一歎,又問道,“幾十年?”

“大概……三十年吧。”同事急著下班,匆匆回答他,也不知是不是胡謅的。

宓怡君盯著那老舊的鍾,灰撲撲的胡桃木色沒有一絲光澤。她卻盯出了些幻覺:三十年前,它嶄新又有活力的陳列在貨架上。

三十年如一夢,三十年再回首。

昔時正值青春的人,一想到而立之年都能覺得渺遠。卻不知烏飛兔走,轉眼便至知命年。

隔壁辦公室的李老師挎著精致的小背包,先往窗內探探頭,再假模假樣的敲敲敞開的門:“到點了,怎麼不下班?都坐著等開會嗎?”

拿著那麵老鍾表的男子迅速放下手中的東西,從椅子上躥起來:“現在就走。今晚七點半……”

“你要去看演唱會,你念叨一天了。”宓怡君朝他招手,“你走吧,再見。”

李老師走進辦公室,目送男子離去後,又看向另一位:“王老師,你不走啊?”

“這就走。”王老師慢慢吞吞,將一遝遝書摞好,又抽出消毒紙巾仔細擦拭著桌麵。

“哎,明天來時再擦就是。”

王老師回頭:“明天周末。你怎麼急著趕我走?”

“說的哪裏的話,”李老師滿臉堆笑,“我就多個嘴。”

王老師轉過腦袋,不緊不慢地繼續擦桌子。完畢後,又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手,再抽出一張,溫吞地抹他的眼鏡。

李老師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雙眼不時地瞥向其他人。終於在大家都走光後,她才笑的漏出一排牙,神神秘秘從那小挎包中掏出兩張紙票:“喏,宓老師,給你的。”

宓怡君伸頭看了眼,卻沒接:“這又是什麼演出?”

“老牌歌手阿肯今晚的演唱會門票!”她興奮道,“連排座,可不好買到。都給你了!”

“我不年輕了,不跟你們湊這個熱鬧。”

李老師堅持將票推過去:“我剛剛都沒敢讓他們看到。新冠疫情剛剛過去,各地演唱會倒是辦的如火如荼。尤其這個阿肯,你別看他年紀大了,粉絲倒不少。就他這兩張票,黃牛能翻倍賣!”

“值得嗎?”宓怡君搖頭,“不過是幾首歌,在手機上也能聽。你又是怎麼弄到的?”

“現場聽感受不一樣咯,”李老師趁機將票塞進她右手中,“我老公在文旅局工作,他們領導給他的。今天我是答應了我兒子要去吃什麼親子餐廳,不然我是舍不得拱手相讓喏。”

宓怡君握著兩張紙票,又搖頭:“我不愛看這個。不太有興趣。”

“阿肯也不是我們這個年代的。”李老師把挎包扣上,“今晚是八零後,還有七零後的狂歡夜。”

宓怡君看著她花裏胡哨的美甲:“小李,我給你指導課題是應該的。你不用這樣謝我,我真的不想看。”

李老師站起身把椅子推開,直徑向門外走:“那你就兼職當一次黃牛,拿去奧體中心門口賣掉吧,翻倍賣也能賺一大筆錢,粉絲都是有錢的教徒。”

宓怡君無奈地看她走出門,隻得捏著門票為自己扇風,六月芒種期,天氣已開始炎熱。

江心市奧體中心呈荷花狀綻放於觀瀾江邊,此時的天將暗未暗,道路旁盡是成群結隊的歌迷們。宓怡君站在一位安保人員身邊,有些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

“姐,是不認路了嗎?”小保安眼尖,好心問道,“入口在那,看到沒?穿紅衣服的那兩個是誌願者。”

宓怡君漲紅了臉:“我不看。”

“什麼?”他又問,“不是來看演唱會的?那您往這邊走……”

“我來散散步!”

小保安熱心道:“今天這邊人多,您要不去那邊走路吧。”他指了一條小道。

“哦,好。”她暗自搓了一下手指,“今天人這麼多呢?”

“對,歌星阿肯的演唱會,人山人海的。”小保安搭話,“阿肯的粉絲大部分都有些歲數了,剛看到一個大叔,臉上還貼了阿肯的名字,蠻高興地來看演出的。結果您猜怎麼著?他把票放進一袋信封裏,又沒封好口子。估計就是在路上,票從信封裏掉出來了。看不成咯。”

宓怡君忙問:“那他怎麼辦了?跟誌願者說說,也不能進去看嗎?不是有購買記錄的嗎?”

“哪那麼簡單。這票不是實名製的,就算他有購買記錄,怎麼證明他不是黃牛,已經把票賣給別人了呢?”說著他又怒目道,“黃牛真該死!就該嚴厲打擊……”

“他現在在哪?”

“什麼?”

“你說的那位大叔……呃,男士。”宓怡君赧然,她也是個大嬸兒了。

“不知道啊,可能在場子門口找票去了吧。估計是找不到了。我看他可憐,想幫忙的,但我不能隨處走動。”

“我有票,我可以給他。”

小保安皺起眉頭:“你怎麼有票了?大姐,你不是黃牛吧?”

“我不是。我可以把票贈與那位先生,您還記得他往哪個方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