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事如煙,他如雜草那般(1 / 1)

歲平看著眼前的通知書有些頭疼,然而他一抬頭便是父母那激動且期待的眼神。

母親這時還拿著鏟子,她穿著那件不知道什麼顏色的圍裙正在做飯。

歲平已經不記得這條圍裙一開始是什麼顏色了,灰蒙蒙讓人辨識不清,一個又一個的補丁在上麵紮根,邊緣的布料已經磨到發白。

父親的手此刻有些顫抖,歲平還記得,那是很多年前父親下礦井落下的老毛病,父親眼角的皺紋和疲憊他都看在眼裏。

麵對二人期待的目光,歲平有些無奈,他隨手把這張通知書用東西壓在桌麵。

“我不想去”

平淡無波的四個字,歲平看著父母臉上閃過各種各樣的情緒,有不解,遺憾,各種神情如同調色盤一般,最終定格在愧疚之上。

他又忍不住看向那張純白的通知書,在天空王國,村子裏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齡,就會有王國的人為他們進行檢測,之後的一個月裏會陸續通知是否擁有入學的資格。

極高的教育水平之下與之相對的是高額的學費,顯然父母剛剛被這份喜悅衝昏了頭腦。

“沒必要去,我感覺待在村裏也不錯,陪著你們二老,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你們說是不是?”

父親沉默著,母親似乎想說什麼,但好幾次憋回去了,她隻是伸出手那隻粗糙的手撫摸著歲平的臉。

歲平垂著眼,房間裏很暗,他的神情被黑暗所吞噬,讓人看不出來。

反倒是母親,她隻是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他的臉。

“我和你爸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你看我都忘了”

母親眼角泛紅,淚水從她的眼角滴落,砸在那件圍裙上,她努力扯出一個微笑。

“你從小就是什麼都不要……不喜歡……我知道……媽媽都懂……你……你是媽媽的好孩子”

他被母親緊緊的抱著,母親那瘦小又單薄的身體,他聽著母親泣不成聲的說著那一遍又一遍自責的話。

父親尋來蠟燭,昏暗的房間總算有了點點光亮。

“我隻要一家人在一起,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我從不在那些別的,我在乎的從來都是你們,你們幸福快樂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母親身材瘦小,他便將母親抱在懷裏,他看向父親,父親早就紅了眼角,倆人這麼一對視,父親便急忙偏過頭說

“我……我去看看菜怎麼樣了”

歲平低頭為母親拭去眼淚,他那平淡無波的麵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猶如冬日裏破冰的第一縷陽光,那副冷淡的神情因為這縷微笑而變的平易近人起來。

入夜,父母早已睡下,平日早早入睡的他內心卻有些煩躁,那張通知書擺在他的床頭。

月光斜斜的照進房間裏,歲平看著這滿地的月光不免有些走神。

他真的不在乎嗎?

他真的能不在乎嗎?

他真的能做到不在乎嗎?

他不由自主的拿起那張紙,潔白的紙麵撰寫著金色的字體,他想,這些字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字了,比村長爺爺寫的字還好看。

歲平撫摸著上麵的字,他的神情隱藏在這月色之中,唯有那拿著紙的手漸漸捏緊。

紙張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仿若從未聽見,那蒼白的手微微顫抖著,不過片刻,那張紙就變成了一團小球。

小球從手中滾落,歲平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他有些慌亂的把那顆球打開,皺皺巴巴的紙張如同一幅幅扭曲的麵孔在嘲笑他的虛偽和此時所做的一切。

他不再看這張紙,房間四周的模樣,發舊的家具,一道道歲月留下的痕跡,他好像看見了自己小時候和母親在這個房間淘氣玩耍。

父親總會將自己放在肩膀上,母親則是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們。

往昔的回憶如潮水湧來,那些快樂,幸福的時光。

人這一輩子總不能一直如意吧?

他這般想

於是便起身來到桌前,那盞照明用的煤油燈前。

橘紅的火舌在油中雀躍著,他低垂著眼眸。

潔白的紙逐漸被火光吞噬,變成一絲絲醜陋的黑灰,在空中四散飄揚著,最後消散於這世間。

橘紅的火光照亮他那毫無波動的臉,細看之下,歲平的手還是在微微發顫

他從來不會後悔,不會後悔自己做成的決定,不過現在,過去,亦或者是將來,他都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