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朔風漸起。
伴隨著自然旋律的鳴唱,窗外傳來貨郎那富有穿透力的吆喝聲:“賣糖哎,香甜可口的米花糖……”簡短的幾個詞語,悠長的一闋慢板,勾起了青雲中學部分學子心裏的饞蟲。
“前輩畢業,後輩繼,青雲教澤長~”的放學鈴一響,便有性急的學子三步並作兩步,繞過紅磚砌就的圍牆,直衝出校門,奔向賣糖的貨郎,從舊衣縫製的書包夾層裏掏出兩枚銅元遞給對方。
那糖販左手接過銅板,右手拉開吱呀作響的抽屜,快速地抽出一張油紙,沿著對角線折出痕跡,又用蘆葦捆紮。不消兩分鍾,一份包裝嚴實齊整的米花糖就到了顧客手中。
隻聽嘎嘣一聲,米花糖淡淡的甜香便在舌尖暈開,從舌尖甜到心頭。
彼時連年戰亂,百姓困苦,大多數人直至魂歸碧落也是大字不識一個。念到小學畢業,就是街坊四鄰嘴裏的學問人,足見讀書人之稀少。青雲中學又是琅州首屈一指的高級中學,全校的學生隻有一百多名,也就不足為奇。
人少,自然散得快。
離放學不過一刻鍾,校園裏隻剩下零星的幾個人影。
這時候還沒走的學生大多是獨行,襯得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卻勾肩搭背的青年格外顯眼。
若你疑心這幾人的身份,擔心地痞流氓危及學生的安全,湊近一瞅,便能發現這是四個學生,三男一女,看起來很熟稔的樣子。
其中有一個大眼圓臉,身形微胖的男孩說到:“聽說了嗎,金陵方麵派遣梅蘭芳先生在內的文化藝術代表團去蘇維埃交流。蘇維埃可是北境極寒之地,據說可以潑水成冰。淩雲,你說這是真的嗎?”
男孩望向四人裏唯一的女學生,對方回答:“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國北方冬日也會結冰。就拿京華為例,霜降一過,孩子們最盼著下雪,隻待雪花紛飛,他們便三五成群出門堆雪人,路上的雪被人踩實了,就會成冰,若有不注意的冒失鬼,必定會摔個屁股蹲兒。”
淩雲的話音還沒落地,小胖子孟冬青又開口:“早聽說梅老板的扮相鮮妍嬌美又英氣十足,是天生的旦角,更有富商專門從羊城去京華,周折半月,隻為聽他的一折《思凡》。
“琅州是座小城不假,可勝在山清水秀,自古就是魚米之鄉,若是日後梅老板來巡演,我孟某人必定要貢獻一張戲票。”
語畢,孟冬青故技重施,又看向淩雲。少女吃一塹長一智,她雙手撫額,把學生頭撥弄得略顯淩亂,擺出一副不想搭理孟冬青的樣子。然而孟冬青並不死心,他伸出手拍了拍右邊人的肩膀,問道:“原霽,你聽說什麼娛樂新聞了嗎?
被他提及的青年身形頎長,膚色勻淨,天生一雙明亮的杏仁眼,確有幾分清風霽月的意思。
聞言,他微微放慢了腳步,“我並不關注娛樂,隻是看申報上刊登了一則新聞,文章寫錢塘江大橋已經正式開工。錢塘江自古就是天險,阻礙了多少異族南侵的路。現在民族融合了,大橋一旦修通,不但南北百姓往來便利,而且有利於軍事部署,這可是個利國利民的好工程。
孟冬青沒得到想聽的回答,又繞著圈跑到了四人中唯一沒被他打擾的青年——林春疇身邊,眼巴巴地盯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