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炸聲驚響,一發利箭猛地插入地麵,阻止了人群前進的腳步,眾人往上方看去。
視線留在這圍牆,黑色樹幹露出一個缺口,隱隱作現的人形,手持一把彎弓,正直勾勾地對著他們。
“各位,學堂暫閉,還請移步別處。”
樹幹內部空間傳出聲音,秦塵聽完便問其緣由,但樹幹空間內一片寂靜,並未給他做出回答。
“那麼,何時才會再開啟?”秦塵又一次問道。
人形稍動,接著便傳出聲音:“不知。”
眾人無奈離開,空中落葉飄動,給青山城添加了幾分韻味,兩側的街道仍然熱鬧,秦塵幾人來到一間客棧。
小二端來一盤又一盤菜肴,將秦塵一行人圍坐的方桌擺滿,中間的幾盤烤肉蘸著辣椒,泛著油汁,滋滋出聲,濃鬱的香辣味飄進眾人鼻腔,令人不禁垂涎欲滴。
張海宣一馬當先,擼起袖子便是起手出筷,夾起一大塊焦紅的肉片,急忙地送到嘴裏,唯恐落後。
接著,張海宣嘴巴忽開忽閉,往外吐著熱氣,卻不忘繼續出筷,往盤子上揮去。
“哎,我的。”張寶緣雙手撲騰著熱氣,拿著筷子,立馬將自己看中的一塊肉護住,筷子戳中肉片,溢出濃鬱的汁水,隨後便進入了張寶緣的口中。
秦塵自然也是不能落後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住兩片疊在一起的肉,塞進自己的嘴裏。
“菱兒,趕緊吃啊。”
“小二,再上一壺酒來!”
“欸欸欸,又搶我一塊,海宣你這不留情麵了啊。”
“嘿嘿,自己手慢。”
“寶緣,喏,這碟給你。”
眾人似乎消除了之前的鬱悶,全身心地沉浸在這份喜悅之中。長久的奔波,此刻終於得到了疏解。
熱氣騰騰,一塊塊烤肉的入喉,趕走了秋季的蕭疏寒涼,溫暖了人們的身心。
夜深人靜,整個街道陷入了沉睡,寥寥星辰,點綴在這片夜幕。
此刻,竹梆子與銅鑼的敲擊聲格外突出,數名更夫遊蕩在青山城不同街道內,手提的一盞昏光慢慢前行,敲鑼聲當當,提示著人們現在的時辰。
月光如水,一瀉千裏,穿過薄紙遮住的木窗,安詳地躺落在床榻旁側,給所到之處鋪上了一層白鹽。
兩張足夠成年人睡覺翻滾的大床,此時分別托著兩名少年。一位早已入睡,眼皮舒適地閉合著,另一位側躺著身體,望著窗外曜星篆刻的夜幕,久久不能入睡。
秦塵腦中浮現著少時的記憶,印象中自己也是如同今日一般,躺在床上。
那晚很黑的驚悚,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耳旁沒有分毫聲音,宛若掉進了一處死地,隻有令人窒息的黑暗。
幾分鍾前,他是有陪伴著自己的光芒的,不過,在一絲微弱的關門聲後便消失不見。
他不敢開口,他知道她要離去,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看著她數次回頭,看著她眼中的不舍,看著最後門關上的瞬間…….
淚水從眼眶裏不斷湧出,模糊了眼前的景象,浸濕了麵前的床褥。
她留下的唯有那一疊古籍,作為秦塵唯一的慰藉,陪伴著學堂的日夜,陪伴著那之後的人生。
秦塵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走,隻知道她必須要離開,離開那片竹林,離開那座望月山,離開偏居一隅的清風鎮。
而在最後,父親似乎發瘋了,自斷靈脈,廢掉了自己全身的功力,舍棄了過往全部的榮耀,名譽一朝從山巔跌落穀底,淪為人人唾棄的瘋子。
那年冬天很冷,大雪紛飛,寒凍著這片土地,父親又一次的發瘋,比以往更加的劇烈,我和哥哥完全攔不住他,眼中的世界,茫茫雪海,那個偉岸卻殘破的身影消失。
我和哥哥在雪海中掙紮,艱難地邁出一步又一步,我們幾次以為發現了父親,可挪到近處才發現是殘裂的樹幹,覆蓋著一層死寂的殘雪……
雪地裏實在太冷了,我被凍的骨肉發痛,哥哥卻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維持著他以往堅強勇毅的形象,哥哥雙袖遍布冰雪,卻騰出空間遞給我一根紅彤彤的幹辣椒……
我費力地抬動下顎,將那根幹辣椒塞進嘴裏,咬斷一截。哥哥麵色凝重,望著一望無際的雪海,又看向我虛弱的身體……
哥哥走在前頭,眼角墜落一顆淚珠,白雪飄飄,掩蓋著那滴淚珠,而我卻清晰地看見了。
哥哥把我拉進身邊,往回走去,走向回家的路。
雪停了,但父親卻沒有回來,他拋棄了我和哥哥。冰雪消融,父親徹底地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哥哥去了青山城,而之後的幾次相見,皆是匆匆離開。
就像前不久那次一樣……
我還是隻能孤單地一個人待在小竹屋,待過一年一年,待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