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如織,寶婺(wù)穿著粗布短衣,裹著臉,混在了出城的人群中。
不知何時,城內多了些駐守的士兵。
她心裏打著鼓,裝著下半身殘廢的樣子,匍匐在地上,站在她前麵的人時不時回頭剜她幾眼,又忍不住把她往後踹了踹。
她收了收胳膊。
“起身!”兩三個士兵急躁地走了過來,說話間一把拽起了她。
“瘸子?”
她點點頭。
其中一個士兵看著她的眼睛,突然笑了,他轉頭招呼旁邊的幾個士兵過來,“去,端盆水來。”
寶婺(wù)驚了。
她一口咬住了士兵的胳膊。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扇了過來,她又倒在了地上。
路人紛紛圍觀。
“賤妾!”士兵看了眼自己被咬傷的胳膊,又嗤之以鼻地說道,“來,洗把臉吧。”
地上的塵土定格在了空氣中,她的心也懸了起來。像那日她從祁府逃出來的時候,周圍都是惶惶不安的心跳聲。她不敢回頭,她怕一回頭,就會拖回去,將她囚禁起來。
女子身量實在太小,那士兵毫不費力地將她拽了起來,按著她的腦袋沒入了水中。
“嗬,果然。”士兵冷笑一聲,隨即吩咐手下的人,“告訴祁大人,人找到了。”
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沒有一點份量的眼淚。
“讓開讓開!”
快馬開了路,豪奢的轎子從城門外闖了進來,似乎是剛踏過水窪,留下了一道濕漉漉的印子。
長風掀起了轎簾,簾子裏男人向外瞥了一眼。在所有人都跪下俯首的時候,她用最後一點力氣掙脫了拖拽著她的士兵,撲向了轎子。
“先生!救我!先生!”
她的聲音好聽得很,但此時倒顯得淒涼無比。
男人聽到後,擺了擺手,轎子停了下來。
“好久不見。”男人掀開了簾子,“姑娘的眸子還是那樣動人。”
“先生,我隻要你救我!”她撲在地上,拽著一邊的車輪,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打在地上。
“言先生從不多管閑事,姑娘忘了?”他看了眼她的著裝,竟有些被驚到,“姑娘有的是榮華富貴,何苦呢?”
她扯著嗓子繼續詢問道:“若您不是言先生,是劉孝先呢?”
話音剛落,身旁的侍從上來掌了她兩個耳刮子。
“賤東西,敢脫口而出先生的身份,不想活了?”
男子擺擺手,“走吧。”
車馬又揚長而去,她望著那條沒有盡頭的路,毫無氣力地倒在了地上。
醒來又是熟悉的地方。
祁崇的內室。
依舊是那張極盡奢華的雕花大塌,上麵刻著各種不堪入目的畫,梁上懸著幾個大紅色的燈籠,格外喜慶。這是祁崇下的令,他的妻妾成群,所以他認為每晚都是他的洞房花燭。
寶婺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素紗襌衣。這是祁崇特意為她定製的,比她身量大了一些,極易滑落。尤其肩頭,是特意裁寬了些,隻要寶婺一動,便會帶著胸前的紗衣滑落。
寶婺雙手抱在胸前,夾著衣服,整個人蜷縮在冰涼的地板上,絕望地等待著祁崇。
外麵的動靜很大,祁崇喝得醉醺醺地走了進來。
他看到寶婺的一瞬間,眼睛一亮,淚落了下來。
“美人兒,你為什麼要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祁崇看著寶婺,紅著眼說道。
自始至終,祁崇都遠遠地站在那裏看著寶婺。
寶婺沒有出聲,她為此流了多少眼淚她已經記不清了,她隻記得她被祁崇撿到的那天,她就被關在了祁崇的臥房裏。
祁崇醒來時,寶婺已經睡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她穿著紗衣不敢衝祁崇行禮。
可祁崇像是故意的,“美人兒,你這禮行不下去,就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