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淅淅瀝瀝下著雨,天黑壓壓的一片。路燈不情願地堅持著它那最後幾縷淡黃色微光。
路人有的步伐匆匆,像是要去擠晚高峰人滿為患的高鐵,根本來不及理會邊上的任何人,任何事。
有的則閑庭信步,像是與這邊的雨夜有個漫長而沒明說的約會,慢慢地踱著步,忽走忽停。
潮濕的空氣沾黏著人們的心情,總給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這裏頭有一間破舊的房屋。房屋內,客廳燈光忽明忽暗,發出電路連接不通的滋滋聲。
客廳的邊角堆放著不少已經喝空了的啤酒瓶,它們不規則散落在角落。混雜著成年人的衣服物,淩亂不堪。
客廳的中間隻有一張簡單破舊的四腳小木桌,木桌上放著一碗已經涼透了的半碗白粥。白粥邊上還有個小碟子,小碟子上是塊被咬了一小口的饅頭,饅頭上的牙印清晰可見。
依照牙痕可以看出,這是小孩子留下的。而這牙痕的主人正躲在衣櫃裏看著一場每天都會上演的家暴。
一身酒氣的父親和一個神誌不清的母親。父親拉扯著母親的頭發,用皮帶狠狠地抽打母親背部,手臂,大腿,細腰………卻唯獨沒有打在臉上。
母親的尖叫和求饒換來的是父親更加凶狠的抽打,身上原本光滑白嫩的皮膚除開曖昧的吻痕更多的是淤青和紅腫。
父親一鞭一鞭不留餘力地抽打,直至自己身上的力氣用光,疲倦地坐到一邊:“真長本事了嗯?還學會自己偷偷接單了?嗯?錢呢?這回還是個帶貨的?”
母親並沒有回答對方,止不住地抽泣。
父親興許是恢複些力氣,又一次拖著母親到床上,新一輪的折磨又開始了。謾罵聲,尖叫聲再一次充斥這個房間。
等到外頭沒了動靜,一個小女娃才敢偷偷摸摸出來。她去客廳整理,如果被爸爸知道自己偷懶,免不了又要被打罵。她的動靜很小,隻怕會吵醒屋裏的人,如果影響到裏頭人的睡眠,到時候又會是一頓責罰。
她挽起袖子熟練的將邊上的衣物歸類疊放好,五歲的她整理動作已經比成年人還要麻利。她的膚色遺傳了她的母親,細膩雪白。露出小半截手臂上那深深淺淺的傷痕昭示著她的童年的灰暗及不完美。
她的母親曾經也偉大過,曾不止一次帶著她逃跑,像當初逃離福利院那樣。可一次次的失敗,讓她膽怯,生活的痛苦讓她沉淪,毒品的快樂模糊了她的神智,她已然忘記自己還是個母親,忘記自己還有個孩子,逐漸成為他人手下的玩物。
記得在福利院那會兒,那時母親本來也是個懵懂不理世事的小丫頭,一次偶然的機會,接觸到某個學校被罰來這邊做義工的女學生。
她們可以喝酒抽煙,可以去酒吧。她們給她灌輸一種奇怪的概念,學習學得好不如嫁得好,見到開豪車戴名表的男人就要主動追求。
她向往這種放蕩且物質生活極度飽和的生活。逃離孤兒院以為逃離了束縛,卻不想陷入這一片不可想象深淵沼澤。
與福利院不同,在這裏她每次被抓回來都是一頓可怕的毆打,有好幾次都差點被打死。
一切都已不複存在,沒有人知道母親是否後悔逃離孤兒院,時間也不會因為某人的後悔而倒流,任何決定的後果都要由本人來收尾。
小女孩把邊上的啤酒罐子也一並收好,小心翼翼拖著麻袋出了家門。
周邊的鄰居不是沒有因為噪音來這個家裏投訴過,大部分的鄰居看到這家的這副場景,都選擇無視沉默,以免惹禍上身。
小部分會秉持著內心正義感去報案,不論去多少次,請多少次警察,這對夫婦都會選擇隱瞞,還反過來指責他們多管閑事。
民警或者鄰居對於他們夫妻倆也就都睜隻眼閉隻眼,久而久之他們也就不去理會,並且知道他們。
小女孩拖著裝啤酒罐子的大袋子一點一點小心挪動。外麵已經開始變冷,她還穿著洗得褪了色的粉紅色短袖。這件短袖還是前年母親自己不要了給小女孩改的,棕色的褲子也是,腳上那雙不合腳的大拖鞋叫人害怕這娃子會腳摔過去。
曾經她也有自己的小鞋子,隻不過小孩子長得快,去年的鞋子今年就穿不上了。家裏也就沒有再買。
天還下著毛毛雨,小女孩也並沒有打傘專心致誌地拖著裝啤酒罐子的麻袋
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打著電話四下尋找著什麼,看到這小女孩眼神頓了一頓,傘不自覺地往這小女孩方向偏。
小女孩察覺到邊上有人,木木抬頭,兩人驀然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