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沿襲著北方庭院的基本風格軸線對稱、一池三山。
石頭與土壤相融需要經年累月的磨合,經過迭朝換代的雨水一層層壘實。一些富商現代堆建的庭院,行家來看一眼就能看出假山堆砌的年份。
而亭涼公府後院的假山,連如今國內資曆最深厚的名家王裘安老先生來看,也無法斷定這山石的真身,有人曾斷言這些山石原本就是這片土地的曆經歲月鍛造平地而起的小山巒,為了公府的設計被移走上半部,修繕形狀才有今日奇觀。
這話聽上去也有幾分可信。
一行人皆沉默不語,風與樹也像是被這公府訓練了百年,極有眼色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周圍靜的仿佛被玻璃罩攏住,明柳柳低著頭等待著在這條路的盡頭,拿到自己的判書。
兩輛白色的小車彎彎繞繞的停在一處矮房門口,柳木的房門上掛著一隻形似雲朵的棉花掛件。
與周遭的建築風格大相徑庭,這是周棉的房間。
屋內暖色的燈光亮起,即使周棉已有一年多沒來住過,這間房仍然會每日更換寢具。
吳爺一幹人等下車後並未上前,他朝著周棉的方向欠身說道。
“先生說今晚公府人雜,請周小姐就近住下”
周棉沒有理身後的明柳柳,推門徑直走進屋內。
屋內燃起舒緩的鬆木香,鬆木被塑以流暢的造型,中央被挖去一小塊綴入一顆土褐色的沉香。
房間內不知哪裏傳來的娟娟流水聲,如夢如幻,可令人安枕入眠。
“柳柳,你求我帶你走的時候說過什麼。”周棉走到窗戶旁邊,推開下半部的窄窗。
“我的翅膀侵入的灰暗,我求你幫我留住它。”
“你的翅膀是為了帶你飛向自由的!你現在在做什麼?當高官的小三?這是20歲的你跪在地上的時候想要的嗎?”
周棉犀利的話語狠戾的像一把匕首,不遺餘力的刺進明柳柳那對羽翼凋零到所剩無幾的翅膀裏。
她以為自己能夠站起來了,不再是跪在灰暗的祠堂裏的那個啜泣的,不堪一擊的女孩。
為了撕下他們的麵具她可以犧牲所有!
可周棉的這把刀刺下時她竟還會感到一絲疼痛。周棉的三個反問更像是20歲的明柳柳無聲眼淚裏發聵的呐喊。
一字一句讓她無力承受,也無力麵對。
“為什麼是陸得鳴?”明柳柳撲滿麵頰的淚水沒能讓周棉心軟,她心裏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問題直指要害。
“他不夠格嗎?如果明曲輝知道我攀上了老陸,現在已經在祠堂敲鑼打鼓了”。明曲輝是明柳柳的父親,血緣上的父親。
“你覺得我會信?”
後院寂靜無聲,多虧隔著的血和肉,明柳柳此時的心跳才沒有徹底的出賣她。
周棉的直覺一向很準,明柳柳在握一盤大棋。
“棉棉,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再給我些時間”,明柳柳的聲音顫抖的甚至有些口齒不清,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
如果周棉要阻止自己,她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了的。自己小三的身份曝光無所謂,可眼看計劃已經過半,不能在此時停下來!
所以她懇求周棉,像20歲在明家青苔的瓦塊上跪下時那樣祈求。
周棉看著比消瘦的明柳柳,24歲的年紀支撐著她的明豔,可龐雜的京市又有誰能支撐住她的野心?
周棉眉頭一緊,不住的歎息。
“我暫時不會幹涉你,但你要清楚自己在幹什麼。這裏是京市,這裏...”。周棉想說這裏有很多危險,也許我也無法隨時隨地的護你周全。
但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輕聲道了晚安,把房間留給了明柳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