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我初中畢業,沒有如願考上縣裏的重點高中,接下來的選擇有兩個,一、讀普通高中;二、職高。
按照媽媽意願,上個衛校還不錯,媽媽年輕的時候,當過兩年的赤腳醫生,後來因為經濟和政治的原因,她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行業。
做個醫生或者護士是媽媽這一生最大的夢想,跟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自己沒有完成的心願,都會加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遺憾的是,從小叛逆的我,並不能如她所願。盡管媽媽已經通過關係,幫我聯係好了衛校讓我開學時直接去報到。
到了開學的那一天,去衛校報到的卻是我的發小英英。
我則好像是被一種神奇的力量牽引著,來到了離縣城十公裏外的職業學校,這裏雖然說是職業學校,但它有一點誘惑了我,聽說它跟普通高中一樣,還可以繼續考大學。
當時我是這樣想的,一顆紅星兩種打算:要不學到點技術,要不繼續完成考大學的美夢。
所以,當我媽知道我其實是去了廖家橋讀職高的時候,已經是開學一周後的事情了。
廖家橋應該算是一個小鎮吧,因為它趕集,5天一集,每到趕集那一天,學校周圍就非常熱鬧,我們家雖然住在城裏,但是當時的縣城也不算熱鬧,沒有鄉下趕集的這一天人多。
我媽當時呢是在城裏菜市場做點蔬菜生意,就是平時到鄉下趕集,從農村人手裏低價買進一些新鮮的應季蔬菜,再到城裏的菜市場裏去賣,一般一天也能掙個十幾塊錢,比在機械廠裏上班的爸爸那點死工資要強。
那時候媽媽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就靠你爸爸那點死工資啊,我們一家人都要餓死。”
她一直認為,是她的聰明能幹,養活了我們全家。
當然,這也不無道理,那個時候,我哥在讀大學,我讀中學,我弟上小學,爸爸一個月的工資就100多塊,具體怎麼分配的,全靠我媽的精打細算。
話說回來,我在廖家橋上學一周後,逢十,趕集。
我跟同學們在校園裏呆了差不多一周了,碰上趕集,盡管口袋裏叮當響,我們還是興高采烈的跑出學校,一頭紮進集市裏,買不起,我還看不起了?
逛地高興時,一時忘了會有一種可能,就是被我媽逮住的可能,我們縣城周邊的集市對於我媽來說,都是她的地盤啊。
我跟剛交到的新朋友楊曉梅正逛到一個賣涼鞋的攤位旁,我被鞋攤上的一堆涼鞋吸引,我記起了我出門時,我媽正在縫補她的涼鞋,她涼鞋的鞋幫子斷了,扣不起,走起路來鞋子不跟腳,走不快。
我媽說,這鞋啊,一定要跟腳,才跑的快。她說,做她這個生意呢,一定要眼疾手快,才能搶在別人前麵賣到好東西,要是被別人慢一步,好東西就被別人搶去了,你隻能拿到別人挑剩下的,這樣的話,回到城裏也不好賣,說不定賣不掉的話,就會虧本。
我想她不能因為鞋不好搶不到好的東西,我說,“這鞋幫子都沒了,你重新買一雙吧。“
我媽說:“買一雙得好幾塊啊,接一根布袋,一樣跑得快。”
我看見老媽把一根布袋接在那透明的塑料涼鞋上,雖然是一樣的跟腳,可是看起來卻很別扭。
鞋攤上的塑料涼鞋像一塊磁鐵一樣吸引了我,我停下腳步,拉著楊曉梅走近鞋攤。
“老板,這鞋子多少錢?”
我怯生生的問道。
“4塊錢一雙。”老板是個胖乎乎的女人,她賣鞋子一定很賺錢,瞧她的臉上,油光發亮的,我媽說,這種人就是家裏條件很好的那種。我家裏條件不好,一家人都精瘦精瘦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楊曉梅問我:“你哪來的錢買鞋啊,你不是說你口袋裏幹幹淨淨的嗎?”
上一周,我們兩個天天在一起,每次去食堂打菜,我隻打米飯,不打菜,我從家裏帶來的一罐酸菜我吃了整整5天,不過中途有兩次實在熬不住大肉包對我的誘惑,一共花了一塊五毛錢,買了幾個肉包子。
“我報名的時候,我媽給了我5塊,花了一塊五,還有三塊五呢。”我說。
“你這家夥也太省了吧,一周用一塊五啊。”楊曉梅驚訝地看著我。
“沒辦法,家裏窮啊,我怕我用完了這五塊錢,下周就沒有了。”我像個大人一樣,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