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跋山涉水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終於找到作家的家。
我站在門口,凝望著簡陋的木門,右上掛著“作家的家”小木板,早已殘破不堪,那四個字也在風霜雨雪的照顧下洗盡鉛華,不仔細看便辨別不來。
遲遲沒有敲開。門露出的一條縫,裏麵拋下一縷陽光,陽光裏飛揚著點點灰塵,自由,浪漫,溫暖,獨具一格。
在陽光裏,灰塵也有了模樣。
突然一個老女人,猛然一下推開門,手裏拿著沒刺完的刺繡,問我,“年輕人,你找誰?”
她滿臉皺紋,衣衫襤褸,臉上卻有少許紅潤。並不正眼瞧一下不速之客,仿佛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想加入你們。”我怯怯地說。
她手上的活計停了一下,抬眼看看我,又倚著門繼續她的工作。“我們這成天無所事事又忙忙碌碌,我們說著些酸臭的胡話罵天罵地又盡是平凡,我們這假清高脫離人群又隱藏於塵世,有什麼好?!”
她像是問我,又好像自言自語。
“就是好!”我說不出來別的話。
“那肯定有些理由吧!”針線在她手裏靈靈巧巧,不一會就繡出雛菊的模樣來。
該換線了,這時我才看清那個刺繡上有許許多多的針,連接著千絲萬縷的五顏六色的線。她的手因長期的針線活,變得粗鄙不堪。手上的許多傷疤,想必是針紮破了手結了痂,又紮破又結痂,循環往複的結果。手上的傷都是細枝末微的,用點脂粉就能掩蓋過去。我分明看到在她脖頸下有一些暗紅色的印記,延伸到各處。在她露出的臂彎裏,那印記越發分明起來。新的舊的疤,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那麼紮眼。
看到此處,我不免得害怕起來。成為作家,難道必然有這些犧牲嗎?靈魂如此純粹,但軀體卻受盡磨難。
“我想掙錢!”我憋了半天冒出這樣一句。這確實是我來此的初衷。
她手上的活計又停了一下,接著又更快地進行。
“嗬,為什麼?”她露出鄙夷的神色,並不正眼瞧我。
“這一生,我想嫁給我喜歡的人!所以,我需要掙錢!”
她手上的活計停住了,認真地看著我,“看來,又是一個執著的人。但是,我們這許多人都是這樣,你這不足為奇!你還有什麼?”
“我有歡喜,還有……悲傷……”說完,我的一顆淚珠掉下來。不知道為何而哭,隻覺鼻尖有點發癢,內心充滿了愧疚與不安。我剖開自己的心,認真的思考他的問題,想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但一時語塞又想不出感人肺腑的話。
“我們這的人可能一輩子都出不去,你碌碌終生,愛的人還以為你成天咦籲哀歎碌碌無為。”她停下手中的活計,不再繼續下去。茫然地看向天空,那裏有兩隻鳥,剛好飛過。
“我需要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是現在!請您,一定要收留我!”我匍匐在地,心裏滿是虔誠。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朝我招招手。
“進來吧!該啟程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