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人間一筆墨,畫出這人間山河,寫盡這人間世事。”
葬長生仰天長嘯,一襲白衣在風中飄蕩,額前一縷碎發,隨風飄揚。
雖然這是他十八年來第一次下山,但是他早已對這江湖向往許久,向往著人間煙火氣,向往那江湖的恩恩怨怨,鮮衣怒馬,從不相疑,但憑義氣。
卻不知人間疾苦,悲歡離合,有的隻是那滿是遺憾一生。
“師兄,咱們是不是走錯啦?”
隻見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家夥,頭上紮著兩根亂糟糟的小辮,手裏揮舞著如同燒火混般的重劍,跟在他身後,望著周圍比他還要高的荒草,不由皺起眉頭。
“不可能。”
葬長生又看了看手裏那張破破爛爛的地圖,“師傅說,當年他就是靠著這張地圖,闖蕩江湖的,怎麼可能錯。”
阿七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不會是師祖給師傅的吧?這都多少年啦!你看看這比我都高的荒草,哪裏有路?”
“一圖傳三代,怎麼了?雖然路是錯的,但方向總是對的,咱們一直向前,一定能走出去的,”葬長生伏下身子,咬緊牙關,一片一人多高的荒草,硬生生被他踩出一條小路來。
丘山鎮,位於大荒南麵的青丘山腳下。
“瞧一瞧,看一看嘍!”
“冰糖葫蘆!”
“熱乎乎的包子!”
小鎮上人山人海,到處都是叫賣聲,好不熱鬧。
二人左顧右盼,瞧什麼都是一臉好奇。
“咕嚕....”
阿七摸了摸肚子道:“師兄,我餓。”
二人站在包子鋪前眼巴巴看著。
“二位小哥,剛出鍋的包子要不要嚐嚐?”小二一臉笑意的問道。
“嚐嚐?”葬長生看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咽了咽口水。
正在想要不要接過時,突然身後一隻黑乎乎的小手,毫不客氣的抓起兩個包子,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
還不忘遞向葬長生,“師兄,你也嚐嚐,味道還不錯咧!”
“哼,君子不吃嗟來之食,”雖然他嘴上這麼說著,但他還是搶過來一個,還義正言辭的說道:“這可不是你給的,是我自己搶的。”
還不忘對小二拱了拱手。
心裏想著,“這位小哥心還怪好咧!”
轉頭就走。
小二的笑臉頓時拉了下來,急忙上前攔下:“哎,這位小哥,還沒給錢呢。”
葬長生一臉驚訝,看了看手中的包子,撓撓頭,“這不是你給我們的麼,還要錢?”
“就是就是,你要不叫我嚐,我才不會吃呢,”一旁阿七嘴裏塞滿了包子,模糊不清的附應著。
小二頓時蒙了,他見過吃白食的,卻從來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的吃白食,“吃了我的包子,就得給錢啊,沒錢你吃什麼?你這兩個小騙子。”
隨著二人的爭吵,不一會便圍滿了路人。
周圍的人對著他們二人指指點點,你一言我一語的。
“看他們衣鮮亮麗,又滿身荒草,定是逃難至此,真是可憐啊。”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哎呀,可不敢胡說,這亂世之年,指不定哪天人家就飛黃騰達了呢。”
初入江湖的二人頓時不知所措,心裏泛起嘀咕,“沒錯啊,是你叫我吃的,可也沒說要錢啊,到底是誰騙了誰還不好說呢,”小二在他的心中頓時就不好了起來。
“好了,好了,不要難為他們了。”
隻見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渾身上下穿的破破爛爛,出言打斷眾人,在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遞給小二。
“誰還沒個難處呢,出門在外的都不容易。”
小二急忙接過,一臉壞笑,“包子才幾個錢,我這小本買賣,還真找不開。”
他撓了撓頭。
“算了,”老頭揮了揮手,“以後啊,在遇見他們這樣逃難的可憐人,不要在斤斤計較,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阿七一聽急忙解釋道:“我們才不是逃難的,我們隻是沒裝錢而已。”
老頭笑笑,並不理會,轉身便跪在滿是泥土的地上,三步一叩。
有的路人走過,對他不屑地說道:“丘伯啊,你天天這麼拜,有什麼用呢?這年頭,自身都難保,誰能幫你啊。”
丘伯聞言,默不作聲,自始至終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一旁貨郎老板搖頭道:“真是作孽啊。”
葬長生很不理解,隻覺得他隻是在麻痹自己罷了,大道無情,誰又能逃的了這命運的苦難呢,伸手便想扶起他,哪料他竟紋絲不動,就那麼跪在地上,搖了搖頭,也不管別人如何看他,也許隻有這樣,才能令他心安吧!
葬長生心中百感交集,隻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開口道:“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渡自絕人,你每天這樣麻痹自己,有什麼用?”
丘伯沉默起來,許久之後,他問:“少俠,你可知令人遺憾一生的滋味麼?”
原來真的有人,一生下來就是來渡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