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陽彎著腰,與奶牛貓對視良久,房間裏安靜極了。
隻有阮呼呼一唱三歎,拖著長聲顧影自憐,喵個不停:“這到底是貓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都怪我是個絕世美喵,自古美喵多薄命喵嗚嗚嗚……”
一雙手把奶牛貓撈起來,舉在半空中。
阮陽和那雙熟悉的琥珀色眸子對視。
季明鬆被男孩舉起來,甩了甩尾巴,突然覺得似曾相識。
這個動作,在阮陽出租屋的衛生間裏也發生過。
那時季明鬆乍然被困在貓的身體裏,錯怪了男孩,還以為他是劫匪,準備劫持他脫困,一晃大半年過去,自己卻愛上了這個男孩,甚至心裏感激這場陰差陽錯。
季明鬆無聲的笑了。
阮陽怎麼不是劫匪呢?
他擅自劫走了別人的心,卻把自己的心藏得嚴嚴實實,不肯輕易讓人走進去,真是個小壞蛋。
小壞蛋。
季明鬆想,算了,起碼阮陽看了自己泳裝會臉紅,聽自己表白會心跳加速,說明自己想得沒有錯,阮陽也對自己有好感,再等一等,天長日久,他總會同意的。
阮陽長久的不說話,季明鬆自己想開了,奶牛貓身上的肌肉放鬆下來。
這時,阮陽突然開口了。
他說:“我批準了。”
說完,阮陽放下季明鬆,平靜的轉身,差點絆到靠在他腳邊孤芳自賞的阮呼呼,他扶著門框站穩,平靜的走出了影音室。
隻有同手同腳得背影,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季明鬆站在自己的衣服堆上,看著阮陽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後。
阮呼呼喵喵不休半天,最後扭捏的決定:“事已至此喵,多說無益喵,也罷,我就大度的允許你繼續暗戀我吧!誒?誒?妹妹你怎麼走了喵?我還沒說完呢?妹妹?妹妹!喵!”
*
阮陽回到房間,關上門,一手死死捂著嘴,另一手背在門後,去摸索門鎖,他的手越抖越厲害,嚐試了好幾次,才把門反鎖上。
極細微的“哢嗒”聲響過,阮陽抽回手,兩隻手一起捂在嘴上,他那麼用力,虎牙尖尖劃破了頰肉,嘴裏泛起血腥味。
阮陽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但他不能鬆開手,他不想泄露出一絲聲音,大滴大滴的淚珠,毫無征兆的滾下來。
肺葉緊縮,眼前泛起缺氧的雪花,阮陽邁開腿,一步一步走向那張柔軟的大床。小黃鴨拖鞋抵住床箱,阮陽直直的倒在床上,彈了一下,雙手攏著被子掩住頭,把他的哭聲藏進柔軟的布料裏。
阮陽終於哭了。
竟然有人愛他。
這一次,不是他自作多情、癡心妄想。
他反複向男人確認過了,不是招之即來的小情人,不是一次性的小玩物,是鄭重的、平等的愛。
季明鬆竟然愛他。
隻是不知道在“竟然有人愛他”,和“愛他的人是季明鬆”,這兩件事裏,哪一件更讓阮陽震驚。
*
作為阮大貴的兒子,阮陽生來有罪。
這是阮大貴用無數拳腳教會他的,是同學們用一聲聲“小偷的兒子”教會他的。
天上不會掉餡餅,但背後會砸來廢紙團,紙團上寫滿了“討厭鬼”,或許還會包著肮髒的果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