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陽從衣櫃裏取出一套備用床品,放在床頭櫃上,跪在床邊,將金發男孩碰過的床單被罩枕套盡數拆下,扔在地上。

阮陽一邊幹活一邊說:“生氣啊,怎麼不生氣,我生我自己的氣。那張房卡,大約是不小心夾在文件裏,被我塞給了斯賓塞女士的男秘書,才讓他們會錯了意。這場烏龍說到底,是我的錯。”

阮陽將地上的床單等物抱起來,扔到衛生間的髒衣簍裏,細細洗過手,才出來,站在男人身前,小聲道歉:“季明鬆,對不起,你願意原諒我嗎?”

季明鬆低頭看著男孩真誠的眼睛,問:“你不問我的意見,就打發走了別人送給我的禮物,不怕我生氣嗎?”

阮陽沒憋住,笑了出來:“我再不送他離開,你才要真的生氣了。”

阮陽鬆開手,又捧著床頭櫃上的新床品,跪在床邊,重新鋪好床鋪。

阮陽說:“你是沒看到自己方才的表情,不怪那男孩哭,如果換做我,恐怕也要嚇哭了。都是可憐人,他看著年紀與我相仿,如果沒有難處,又怎麼出來做這種事呢?”

阮陽說到這裏,停下來,跪坐下來,懷裏抱著剛換上新枕套的枕頭,自語道:“應該留個聯係方式的,如果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

當當當——

敲門聲又響起,今天熱鬧得有些離譜了。

阮陽又“噠噠噠”跑去開了門,來人是斯賓塞女士身邊的金發男秘書,叫約瑟夫的。

果然跟阮陽想得一樣,約瑟夫見了夾在文件裏的房卡,以為是暗示他們招待不周,才送了一位男孩過來,沒想到卻是會錯了意。

約瑟夫再三道歉,又反複保證,那金發男孩是第一次招待客人,幹淨的很。

阮陽想問他要一個金發男孩的聯係方式,約瑟夫卻說他們那行的規矩,是不能私下和客人聯係的,他也沒有金發男孩的聯係方式。

*

這件事由阮陽解決,季明鬆全程沒有出麵。

直到第二天,斯賓塞女士親至機場送行,亦是滿懷歉意,隻說自己不知情,是秘書自作主張, 已經懲罰過了。

約瑟夫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姿態低到極處,季明鬆的臉色略緩和了幾分。

那約瑟夫長得十分高大,阮陽站在季明鬆身旁,卻在他鞠躬的時候,看到他領口下掩著半個新鮮咬痕,輪廓極深,印下時必是見了血的,心中驚訝,忍不住向季明鬆身後退了半步。

但這件事也算歪打正著,斯賓塞女士為表歉意,對於遊戲的主題鬆了口,將選擇權完全交給季氏,她不再過問。

斯賓塞女士給足了台階,季明鬆也不好再說什麼,這件事到此為止,雙方都不再提。

*

雖然事發時非常冷靜,但事後,阮陽在獨處時,總是一遍又一遍想起,那個金發男孩縮在季明鬆床上的樣子。

阮陽其實萬分慶幸,他第一眼就看出了季明鬆的怒意,否則他未必能平靜的處理場麵。

即便阮陽已經反複告誡自己,他和季明鬆隻是飼養員和大貓貓的關係,但在他內心最深處,還是忍不住藏下了一顆酸澀的小果子。

……那可是季明鬆啊。

沒有人能在這位完美男人的溫情脈脈下,守住自己的心。

阮陽終究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凡人。

*

飛機上,季明鬆躺在大床邊緣,睡姿端正、呼吸均勻,已經睡熟一段時間了。

阮陽躺在另一側,中間隔著一大段距離,甚至可以再躺下兩個人。

阮陽睜開眼睛,在黑暗中悄悄的望向熟睡的男人,他看了一會,才緩緩的縮進被子裏,隻留一頭柔順的黑發在外麵。

他沒有哭。

阮陽是敬業的生活助理,專業的大型貓貓飼養員,他不會自作多情,更不會做出違背職業道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