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牛貓既沒有同流合汙,也沒有出聲提醒阮陽,他靜靜趴在床的另一側,琥珀色的貓瞳虛虛落在半空中,不知道在想什麼。它安靜的出神,倒和阮呼呼平日裏數著麻雀做白日夢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阮陽:“阮呼呼!”
大白貓喵嗚兩聲,無辜的眨了眨藍湛湛的大眼睛,嘴角還掛著一縷淡黃色的肉絲。
算了。
小貓貓能有什麼錯呢?
阮陽歎了一口氣,認命的繞過去收拾狼籍。
*
以前阮陽聽別人說過,公公貓大都格外粘人、會撒嬌,先養的小白貓阮呼呼應證了這一點,雖然它偶爾有點兒小脾氣,但真的喜歡粘他。
從街上綁架回來的奶牛貓就不一樣了。
阮唧唧寧可把自己熱中暑,也不願意主動蹭到自己身邊,享受人類的扇風服務。平時也從不主動撒嬌,總是被阮陽鬧得不耐煩了,才勉為其難的忍受他一會兒。
拆蛋之前,阮陽還擔心阮唧唧會不會更疏遠自己。
幸運的是,奶牛貓不光沒有變得更冷淡,似乎還對阮陽的親熱不那麼抵觸了。
阮陽悄悄放下了懸在心裏的一口氣。
其實阮陽也有他的難處。
公貓不絕育,成年後會身不由己的陷入持續性的發情期。
阮陽不怕打掃,但房子是租的,不能讓貓貓到處亂尿,否則跟房東白大媽沒法交代。
而且持續性的淒聲嚎叫會十分擾民。
對麵樓那對兒孩子上小學的夫妻,每天晚飯後必定上演“男女二重唱”,甚至有時候從“文戲”演化到“武戲”,已經逼得很多鄰居神經衰弱了,如果再加上淒厲的貓叫遙相唱和,可就真的要逼瘋人了。
更何況,公貓一旦發情,就會想跑出去找母貓,會爬到高處,或者從門口偷偷跑出去,很容易發生無可挽回的意外。
當年,咪咪就是這樣走的……
*
那段時間咪咪每天都很焦躁,直到有一天,它不知道怎麼跑上了樓頂。
那天的烏雲壓得很低,風越吹越緊。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暴雨,還發布了台風橙色預警,學校特意提前兩個小時放學,中午已經下過一輪小雨,剛剛停了沒多久,空氣還是潮濕的,有淡淡的水腥味。
阮陽放學後先去了張姥姥家看咪咪,張姥姥說咪咪早上就出去了。
阮陽不放心,下樓去找它,一直喊咪咪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急得團團轉,突然聽到貓貓尖銳的叫聲。
他一回頭,正看到一團黑白相間的小小影子,從樓頂直直墜下來。
老式家屬樓隻有六層,悲劇的發生就在一瞬間。
阮陽呼喚“咪咪”的嘴還張著。
“砰——”
咪咪就砸在了他腳邊。
破舊的磚石早已斷裂,又被重物砸的更碎,石沫飛濺起來,劃過男孩的側臉,留下一道蒼白的細痕,過了一會兒,才滲出極細極密的血珠。
阮陽感覺不到疼。
他難以置信的愣了一會,才蹲下身,顫抖著伸手。
他身上的舊校服是畢業了的學長捐的,不合身,但阮陽穿得很愛惜,洗的很幹淨,寬大下擺此時拖在雨後泥濘的地麵上,沾滿了泥汙。
阮陽沒注意到。
他的手縮在長長的袖子裏,幾次伸手,想要把不斷嗆血的奶牛貓抱進懷裏,卻找不到可以觸碰的地方。
咪咪那麼小的身子,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血……
轟隆隆——
一滴黃豆大的雨滴砸碎在磚石上。
疾風驟然而至,掀飛了誰家窗台上的就花盆,陶盆頃刻砸得粉碎,一捧泥土潑灑在地,深綠色的蘆薈折斷了,粗壯的斷莖掩在泥土中,半透明的粘液流了滿地。
空氣中的腥味更大了。
短短一瞬後,冰雹混著暴雨劈裏啪啦的傾瀉而下。
阮陽的臉上一片潮濕,蒼白的唇微微開合。
“咪咪——”